英诺森八世(1484—1492)

时间:2024-11-21 05:35:03关键词:罗马的文艺复兴

西克斯图斯的统治,可以肯定,是失败的。他驾崩之后,罗马立刻掀起了一阵骚乱。暴民们抢劫教皇的谷仓,劫掠热那亚的银行,并攻击吉罗拉莫的住宅。梵蒂冈的侍从人员,也将教皇宫殿里的家具掠夺一空。贵族们个个关门闭户以求自保。他们的防御工事多被破坏,丢弃在街道上。吉罗拉莫见事态严重,只得停止对科隆纳家族作战,仓促班师回城。科隆纳乘机再度夺回许多失陷的城堡。秘密会议在梵蒂冈紧急召开。博尔贾与朱利亚诺相互交换承诺、施行贿赂之后,终于选举希博(Cibo)为教皇,即英诺森八世。

他52岁登基,外表高大英俊,仁慈和蔼的程度几乎到了柔弱的地步。他的才智与经验都很平庸。他同时代的人形容他是一位“并非完全无知”的人。他至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许更多。对于这件事,他很坦然地承认。自从进入修道院后,他就独居终生。罗马诗人喜欢写一些短诗,讽刺教皇子女众多,多数罗马人对教皇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并不加指责。但当英诺森在梵蒂冈公然庆祝他的儿子和孙子的婚礼时,罗马人也难免会皱一皱眉头。

说实在的,英诺森最多希望当一个幸福的祖父,享享含饴弄孙的乐趣和清闲。他除了赏赐波利希安200杜卡特,以酬佣他翻译希罗多德的著作之外,脑海里再没有其他人文主义学者的影子。他安于恬静的生活,举凡罗马市容的整修和美化工作,他都委由代理人处理。他任命安东尼奥·波莱奥罗在梵蒂冈花园兴建“布尔瓦德尔宫别馆”,又任命安德烈亚·曼特尼亚在别馆附近的一所教堂制作壁画。但是他多半将赏赉学者和艺术家之事,托付大企业家和红衣主教。他的统治方式近于放任无为。外交方面,他起初委任朱利亚诺·德拉·罗维尔红衣主教,旋又专责洛伦佐·德·美第奇全权处理。这位权倾一时的银行家,有位年已及笄的女儿玛达利纳,他希望以丰盛的嫁妆将女儿嫁给教皇的儿子弗兰西斯采多·希博。英诺森应允了这桩婚事,并与佛罗伦萨缔结联盟(1487年)。此后,教皇的一切决策,悉由这位经验丰富、酷爱和平的佛罗伦萨人代为筹划。意大利总算享受了5年的和平。

英诺森统治期间,可谓得天独厚,还发生了一件令欧洲国家雀跃不已的幸事。穆罕默德二世去世(1481年)后,他的两个儿子巴雅泽二世(BajazetⅡ)和杰姆(Djem),为了争夺奥斯曼帝国王位而发生阋墙之争。布鲁萨(Brusa)之役,杰姆战败,逃往罗得斯岛向圣约翰武士团投降(1482年),借以保全性命。他们的“伟大主人”德奥比松(Pierre d’Aubusson)拘留杰姆作为要挟巴雅泽的人质。苏丹答应每年付给武士团4.5万杜卡特,表面上作为杰姆的生活开支,实际上希望德奥比松不要另拥立杰姆,以免觊觎土耳其皇位,甚至与十字军联合对抗土耳其。为了更安全地看管这位身价千金的俘虏,德奥比松将他发送法兰西,交由武士监视。杰姆流亡法兰西的消息瞬间传开。埃及的苏丹、西班牙的斐迪南与伊莎贝拉、匈牙利的马赛亚斯·科文纳斯、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及英诺森本人,皆愿高价接管杰姆。这场竞争,最终教皇获胜。因为他除了支付金钱之外,还答应任命德奥比松为红衣主教,并帮助法王查理八世获得安妮女王布列塔尼的属地。1489年3月13日,这位当时被称为“伟大的土耳其人”的杰姆,有如王公般的在盛装卫队的护卫下,经过罗马街道,进入梵蒂冈,接受养尊处优的监禁。巴雅泽见事已至此,只得接受事实,致送3年薪俸,作为杰姆的看管费,以示祝贺教皇在“杰姆争夺战”中的光荣胜利。1492年,他派遣使者,呈献英诺森一根当年钉在耶稣身上的钉头,谋与教皇修好。部分红衣主教怀疑这根钉头的真伪。但教皇还是决定将这件稀罕的纪念物从安科纳接抵罗马。当它送达波塔·波波洛(Porta del Popolo)教堂时,教皇躬身接受它,并以隆重的仪式,将它送往梵蒂冈。博尔贾荣任受礼人,他高高举起钉头供万民景仰,随后转交给教会。

英诺森八世(1484—1492)

尽管苏丹在经济上已帮助教会不少,英诺森仍苦于财源短拮,收支无法平衡。他像西克斯图斯及当时欧洲多数的统治者一样,为了广开财源而出售圣职。他发现这是一条生财之道,因此增设许多职位,以待有心者问津。他将教皇的秘书增至26位,从而获得6.24万杜卡特。他又增加52位掌玺者,每位收取2500杜卡特的职位金,这些人的工作,只不过在教皇的谕令上加盖铅印而已。这些购职者,为了补偿其损失,不满足于受领薪水,还借职务上的方便贪污受贿。如,有两位教皇的秘书曾承认在两年中伪造了50多纸教皇敕书,矫赐恩典。事后教皇获悉,将其问吊焚尸(1489年)。在罗马,下自司法宥恕,上自教皇职位,几乎件件都可以用金钱购得。在不可全信的英费苏拉的著作中,曾记述有一位承认奸杀自己两个女儿的父亲,付过800杜卡特赎金后,竟无罪获释。有人问博尔贾红衣主教:“为什么尘世上再无公道可言?”殊料,博尔贾回答:“上帝并不愿意一个犯罪者被处死,而愿意他们付出赎金后,得以继续活着。”教皇的儿子是一个恬不知耻的无赖,经常奸淫良家妇女。举凡罗马教会法庭征收而来的罚金,他都要从中抽取多成纳为己用。这些赃款,他多耗在赌桌上。他曾于一夜之间,输给拉法埃洛·里亚里奥(Raffaelle Riario)红衣主教1.4万杜卡特。事后他向教皇诉怨,说是里亚里奥欺骗了他。英诺森八世试图为他取回输款。里亚里奥却推说他已把那一笔赢来的钱用于正在兴建的坎塞勒里亚宫(Palao della Cancelleria)上。

教会的世俗化——涉及政治、战争、财政——使红衣主教的人选,不乏长于行政、雄于财力、在政治上具有影响力并善于贿选的人。英诺森曾答应限制红衣主教的人数在24人以下,后来却增加了8位。增加的人选,很显然,皆不适合担任圣职,如31岁的乔万尼·德·美第奇专门负责与洛伦佐的交涉事宜。大多数红衣主教都受过高等教育,是文学、音乐、戏剧、艺术的热心赞助者,极少数是圣人。有些人只受过一点教规的熏陶,还不曾是教士,绝大多数是世俗中人。他们之所以不免成为尘世中人,也与他们的职务有关。他们既然担负政治、外交及财政任务,在波诡云谲的国际环境中,自然免不了与意大利或阿尔卑斯山北的其他欧洲国家的政府官员,折冲于口舌之间。他们世俗化的生活,与罗马贵族相差不大。他们的住宅也戒备森严,大都雇佣一群武装人员,以防范罗马贵族、暴民及其他红衣主教的侵袭。 有关当时红衣主教的生活情形,伟大的公教历史学家帕斯托尔(Ludwig von Pastor)的记载,容或抨击过分,也可从中略见梗概:

洛伦佐·德·美第奇诋贬英诺森时代的红衣主教团,不幸皆信而有征……在世俗化的红衣主教中,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拉法埃洛·里亚里奥、奥西尼、史克雷芬那图斯、巴吕、朱利亚诺、萨韦利及罗德里戈·博尔贾等人,尤为其中之最。所有这些人皆深深感染上文艺复兴时代流行于意大利上层阶级的腐化风气。深居于华丽的豪宫中,他们的宫内,尽是高度文明地区所制造的精贵奢侈品。他们的生活,与俗世王公毫无二致。他们的教士打扮,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代表他们崇高职位的装饰品之一。他们日日所从事的,无非打猎、赌博、宴饮、嬉戏,道德为何物,他们从未放在心上。这些人当中,放纵最过分的,首推罗德里戈·博尔贾。

上层阶级的无法无天,反映、更助长了罗马的道德混乱。暴动、盗窃、抢劫、贿赂、谋杀、复仇事件层出不穷。每天破晓时分,都可在巷道上发现夜间遇害者的尸体。朝圣者和外国使节漫步于教都时,常因暴徒的袭击而侧卧道旁,有时全身被剥得精光。妇女们不论在街上或家宅,都难免遭受突击。一座镀银的真十字架的一小片,在特拉斯特尔圣玛利亚教堂的圣物收藏室内被偷窃出来,取去它含银的部分后,留下来的木头后来竟然被发现置弃于葡萄园中。这种宗教怀疑主义遍及各地。罗马有500户以上人家被判为异端,但缴纳罚金后都被释放了。罗马圣职人员的昏庸贪暴程度已然如此,西班牙方面更甚。那里的异端裁判官与吸血魔鬼无异,在西班牙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连教士们也心起怀疑。有一位教士,因为做弥撒时以自己的话语换上一般的祷词,而被控亵渎神灵。且听听他的祷词,何其荒谬:“噢,愚蠢的基督徒啊!你们像上帝一样,只在意吃喝。”英诺森八世期限届满时,许多预言家均声称末日渐临。在佛罗伦萨,萨沃纳罗拉扬言当代为《圣经》中所记反基督的时代。

据一位历史学家的记载,1492年“9月20日,罗马城起了一阵大的骚动,商人关闭了店门,在田野或葡萄园工作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奔回家里,因为宣布英诺森八世驾崩”。他临死之时,有许多奇异的传闻,记述当时宫廷内发生的事情:红衣主教们如何将杰姆置于特别监视之下,以免弗兰西斯采多·希博乘隙挟以自重;博尔贾与朱利亚诺·德拉·罗维尔如何在教皇丧榻之旁相互争吵,几至动武。我们不敢完全置信的英费苏拉,对类似的传闻,也有一段最古老而独一的记载。他说,教皇临终之时,有三位无辜的男童,为了挽回他的性命,而死于输血过多。英诺森逝世之后,共留下4.8万杜卡特给他的亲戚。他被葬于圣彼得教堂。安东尼奥·波莱奥罗为他造了一座华丽的坟墓,掩埋他一生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