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尼亚东边有一连串的小镇,对文艺复兴的繁荣均有所贡献。伊摩拉小镇出了一位英诺森·伊摩拉(Innocenzo da Imola),他求学于弗兰西亚,留下一幅几乎与拉斐尔作品相当的《圣家》。法恩扎一地取名自它的彩陶工业。15世纪和16世纪,那里的意大利陶工和库比、佩萨罗、杜兰特和乌尔比诺一样,用不透明的瓷釉美化了陶土的表层,用金属的氧化物涂在上面,使彩陶在焙烧时可以浮现出亮丽的紫色、绿色和蓝色来。弗利也因为两位画家而闻名。梅罗佐有个学生名叫马可·帕尔梅扎诺(Marco Palmeano),替成百的教会和恩主画过许多有关早期基督教题材的画,留给我们一张卡泰丽娜·斯福尔扎(Caterina Sforza)蒙人耳目的妖魅画像。
刚生下来就许配给米兰大公加·斯福尔扎(Galeaomaria Sforza)的卡泰丽娜后来嫁给弗利贪婪残狠的暴君里亚里奥。1488年,他的臣属起来反叛,将他弑害,拘捕卡泰丽娜和她的小孩,但效忠她的军队仍紧紧守住城堡。她向叛军的首领保证,如果释放她,她一定说服这些军队投降。他们同意了,但把她的小孩留下当人质。她一进城堡,立刻下令将所有城门紧闭,勇敢地指挥守军战斗。当叛军威胁除非她跟手下投降,否则将加害她的小孩时,她严斥他们,站在碉堡上向他们说,她的体内怀着另一个小孩,而且以后可以很容易得到更多。米兰的洛多维科及时派军前来解围,毫不留情地将叛军平定。卡泰丽娜的儿子里亚里奥(Ottaviano Riario)便在其母的羽翼下,担任弗利的首长。
艾米利大道的南北方至今仍遗留着两个古都:拉韦纳(曾一度是罗马帝王的避难所)和圣马力诺。约9世纪,圣马力诺修道院曾在能攻易守的峻崖上,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自治地,远离文艺复兴的一切影响。1631年,教皇乌尔班八世正式承认它的独立,意大利政府以其地无税可收,也给予种种便利。拉韦纳在威尼斯人于1441年占领该地后,恢复往日的繁荣。1509年,尤利乌斯二世重申此地为教皇的管区。3年后,在附近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法国军队,觉得完全有资格抢劫该城。
卢比肯(Rubicon)的南方,艾米利大道濒亚得里亚海的终站里米尼,因为出了一个统治该地的马拉泰斯塔家族——诨名“魔头”(Evil Heads),而闯进文艺复兴的历史。10世纪末,他们先以神圣罗马帝国尉官的身份替奥索三世(Otho III)治理安科纳省的边陲地区。他们交替扮演教皇党和保皇党的角色,一会儿表示效忠皇帝,一会儿表示效忠教皇,无形中控制了整个安科纳、里米尼和西斯纳。他们俨然以暴君自居,否定一切道德,但凭着阴谋、诡诈和武力巩固权势。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隐约反映当时的实际情形——铁血化成墨汁,一如俾斯麦变成尼采。卡洛·马拉泰斯塔大力赞助文学艺术,为他的家族建立起美誉。西吉斯蒙多·马拉泰斯塔统治期间,把权力、文化和暗杀的混乱情形搅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的许多情妇替他生了好几个小孩,有时竟同时出生。他前后结过三次婚,捏造通奸罪名杀掉两个妻子。他对最后的情妇阿蒂却异常地忠诚,后来还和她结婚。阿蒂死后,他在圣方济各教堂立了一块纪念碑,上面写着:献给圣洁的爱索达(为阿蒂之名)。他似乎否定上帝和不朽论,他认为将教堂里的圣水钵装满墨水、望着信徒进来时把自己搞得一身墨渍是十分有趣的游戏。
他做尽恶事,但也有好的一面。他是一个能干的将才,素以莽勇见称,能忍受军队生活可能遭遇的各种艰苦。他作诗,学习拉丁文和希腊文,资助学者和艺术家,并乐与他们为伍。他特别喜欢阿尔贝蒂,指派他负责将圣方济各教堂改成罗马式。阿尔贝蒂抛弃13世纪哥特式教堂的完整形式,尝试在教堂的正面,依据公元前27年立在里米尼的奥古斯都拱门饰以古典的图案。此外,他计划在诗班席位上盖一个圆顶,可惜始终没有完成,成了一个不堪入目的框架,当时的人称它为“马拉泰斯塔大庙”。西吉斯蒙多再度修饰的内部艺术则是异教精神的礼赞。在弗朗切斯卡所作的一幅明艳的壁画中,西吉斯蒙多竟卑躬屈膝跪在圣徒恩主面前,但这几乎是教会仅存的基督徒象征。爱索达埋在里面的一间会堂里,早在她死前20年,碑文上便刻有:“谨以意大利的美丽、德行与荣耀献给里米尼的爱索达。”另一间会堂的陈列分别代表战神、商业之神墨丘利、农神、狄安娜与维纳斯。教堂的墙壁刻有上乘的大理石浮雕,主要是乔托的作品,代表森林之神、天使、唱歌幼童与人格化了的艺术与科学,纹章装饰着西吉斯蒙多与爱索达的大写姓氏。热爱古典作品的教皇庇护二世把这座新建筑描写成“高贵的殿堂……到处充满异教的象征,使它似乎变成不信神者崇拜异端的地方,而不是基督徒灵交的神祠”。
教皇庇护二世于1459年曼图亚太平无事时,强迫西吉斯蒙多将他的领地归还教会。见他顽固如前,庇护拿起开除教籍的敕书丢在他身上,控他迷信异端、忤逆父母尊长、乱伦、通奸、伪誓、叛国、亵渎神明。西吉斯蒙多对敕书付之一笑,这件事一点儿也没有影响他的酒量和食欲。然而,受不了这位学者教皇的毅力、军队和策略的压力,他终于在1463年跪在教皇使节面前悔罪,领土归附教会,得到赦免。即使如此,他仍然精力旺盛,指挥威尼斯军队和土耳其人交战,赢得好几次胜利,为里米尼带回一件宝贵得有若最伟大的圣徒骨骸的奖品——哲学家盖米斯都·布雷托的骨灰。布雷托是信奉柏拉图学派的希腊人,曾主张以新柏拉图学派的异教信仰取代基督教。西吉斯蒙多把他的珍藏埋在他殿堂旁边的坟里。3年后(1468年),西吉斯蒙多去世。我们想到文艺复兴的总体印象时,千万不能忘记他。
假如西吉斯蒙多代表公开拒斥中古基督教信仰的少数,那么具有影响力的团体,我们只要沿着亚得里亚海,从里米尼深入边陲地区直到洛雷托,就可以发现仍然活在意大利人心中的古代宗教的生动象征。文艺复兴时期,每年成千上万的虔诚朝圣者,千里跋涉到洛雷托瞻仰《圣屋》(Casa Santa)。相传玛利亚、约瑟和耶稣原住在拿撒勒(Nazareth),后来据神迹般的传说,天使先把他们神奇地迁徙到达尔马提亚,然后越过亚得里亚海到雷卡纳蒂附近的桂树林中。小石屋的周围有一道大理石屏障,是根据布拉曼特的图案建造的,圣索维诺又补上雕刻的图画。圣屋的上面有一座教堂,由朱利亚诺·马亚诺和朱利亚诺·桑加罗斥资兴建(1468年)。圣屋里小祭坛的上边,有一个玛利亚和圣婴的黑色柏木雕刻,竟是出自传道者路加的手笔,1921年毁于一场大火后,当地人用复制品代替,饰以珍珠宝石。它前边的银灯日夜熊熊燃烧,大放光明。这也是文艺复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