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鲁吉诺-托斯卡纳与安布利亚

时间:2024-11-21 04:53:07关键词:托斯卡纳与安布利亚

在这种混乱、钩心斗角、紧张刺激的政治情况下,文学与艺术惊人地兴盛起来,因不安而激起的热情气质,包括崇拜圣母、轻蔑主教、谋杀近亲,使人感到有一股创作的热流,愿意挺身为艺术奋斗。马塔拉佐的《佩鲁贾的无政府主义》(Cronaca della Cittàdi Perugia)——描述巴格廖尼党最兴盛时期的情形,是文艺复兴时期最生动的文艺作品之一。早在巴格廖尼取得政权之前,佩鲁贾商业发达,已累积足够的财产以建造宽大的哥特式的库姆纳尔宫及毗邻其旁的贸易大楼,并以意大利最好的艺术装饰其内。大楼内有一个法官的宝座和货币交换柜台,它们雕刻得太精致,没有人敢讥讽佩鲁贾的商人没有审美力。圣多米尼克教堂拥有十分优美的唱诗班坐席与一座由乔托设计的玫瑰经礼拜堂。乔托在雕刻与建筑设计之间踌躇着,通常他两样都做,例如他在“圣乐”或圣伯纳德诺祈祷礼拜堂(1461年)的作品,其正面几乎全覆以雕像、浮雕、蔓藤花纹和其他的装饰。没有装饰的表面,总会激起意大利画家的创作欲。

至少有15位画家忙于应付在佩鲁贾的挑战。佩鲁贾的年轻一辈中,贝内代托·邦菲利是一位领导人物。很显然,通过融合多米尼克·韦内齐亚诺或弗朗切斯卡的风格,及研究贝诺佐·戈佐利在蒙特法科(Montefalco)所作的壁画之后,贝内代托学到了一些马索里诺、马萨乔、乌切洛及其他人在佛罗伦萨发展的新技巧。当他为库姆纳尔宫作壁画时,虽然画中人物都是旧面孔,而且穿着难看的衣服,但它所展示的透视法对于安布利亚的画家而言,是一项新技术。有一位年轻的对手——费奥伦佐(Fiorenzo di Lorenzo)在色彩运用方面和贝内代托一样暗淡无光,但他以细微的感情和不寻常的优雅,凌驾于贝内代托之上。

贝蒂(Bernardino Betti),又称平图里基奥,随费奥伦佐学习调和画法(一种以水与蛋黄调和颜料的画法)与壁画,但他从不采用自佛罗伦萨传入佩鲁贾的油画技巧。1481年,正值27岁,他陪同佩鲁吉诺去罗马,在西斯廷礼拜堂留下一幅毫无生气的《基督受洗》,不过后来又改进了。当英诺森八世命其为布尔瓦德尔宫的凉廊作画时,他开创一条新路,画热那亚、米兰、佛罗伦萨、威尼斯、那不勒斯及罗马各地的风景。这些画虽不完美,却有一股赏心悦目的气息,颇为亚历山大六世所喜爱。和蔼的博尔贾希望装饰其在梵蒂冈的居室,委托平图里基奥及一些助手为居室的墙壁和天花板作壁画,画的内容包括预言家、女巫、音乐家、科学家、天使、圣母画像和一位夫人,这些作品同样令教皇满意。因此,当教皇在圣安杰洛城堡设计一幢宅寓时,便请这位画家为其绘一些关于教皇与查理八世相争(1495年)的故事。这时佩鲁贾已闻悉平图里基奥的声名,于是请他回乡,圣玛利亚教堂请求他作一幅祭坛画。他画的是《圣母、圣婴与圣约翰》,大家都感到满意。就我们所知,在锡耶纳他为皮科洛米尼图书馆画了一幅关于庇护二世生活与逸闻的画,极其生动,使该馆光彩倍增。虽然有许多技术上的错误,但这幅描绘生动的故事使该室成为文艺复兴艺术最悦人的遗迹之一。平图里基奥用5年完成这项工作,然后动身前往罗马,对拉斐尔的成功感到惭愧。其后即自绘画界隐退,也许是因为生病,也许是佩鲁吉诺与拉斐尔的名气显盛于他,不得而知。根据一篇不可确信的记载,他是在锡耶纳饥困而死的,时年59岁(1513年)。

佩鲁吉诺之所以获得这个姓,是因为他以佩鲁贾为家,佩鲁贾人也以其家族之姓万努奇称呼之。他本出生于皮耶韦城(Cittàdella Pieve)附近(1446年),9岁时被送至佩鲁贾,成为一位不知名画家的学徒。由于他的老师根据瓦萨里将佛罗伦萨的画家列为意大利最好的画家,而劝他去佛罗伦萨习画。佩鲁吉诺至该地后,谨慎模仿马萨乔的壁画,并成为韦罗基奥的学徒和助手。达·芬奇在约1468年加入韦罗基奥的画室,很可能佩鲁吉诺当时见过他。佩鲁吉诺比他大6岁,但佩鲁吉诺还是认真地向他学习收笔、优雅、透视、着色及油画的技术。佩鲁吉诺的这些绘画技巧都出现在其《圣塞巴斯蒂安》中,背景衬以美丽的建筑及宁静的风景。佩鲁吉诺离开韦罗基奥后,回到温柔端庄的玛利亚式的安布利亚风格。佛罗伦萨式较严酷而传统的画,被他软化、融入巴托罗米奥及安德烈亚·萨尔托热情的理想主义中。

佩鲁吉诺-托斯卡纳与安布利亚

1481年,佩鲁吉诺35岁,其时他已声名卓著,被西克斯图斯四世请到罗马。他在西斯廷礼拜堂画了许多壁画。其中,只有一幅题名为《基督给彼得天国之匙》(Christ Giving the Keys to Peter)的画幸存至今。虽然这幅匀称的作品过于因袭传统,然而此画中,观其苍天,带着稀薄之层次的光芒,而成为此画的一个十分显明的部分。过去在邦菲利陈俗古旧的雕像,在这里显得充满活力。这些画中的面孔,有些塑造得很能表现各个代表的个性,如耶稣、彼得、西尼奥雷利。虽然佩鲁吉诺的画都是有关基督教的,但肥胖而好色的他根本不是基督徒。

1486年,佩鲁吉诺又到佛罗伦萨,由该城的档案记载可知,他当时曾因暴行罪而遭逮捕。他与一位朋友乔扮伪装,拿着棍棒,在12月的一个黑夜,埋伏在隐暗之处伏击一些仇敌,事后其友逃之夭夭,而佩鲁吉诺则被课以10弗罗林的罚金。在罗马发生另一件事故之后,他到佛罗伦萨成立一个工作室(1492年),雇用助手替人作画,但对于那些来自远近四方的顾客,他总是不能谨慎地完成受托之画。他为吉苏提同胞作的《圣母抱耶稣尸体哀怜像》(Pietà),他和他的助手曾复制了100多种不同姿态的悲伤的圣母,沉思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像,以应有钱机构及私人之需。其《圣母与圣徒》流传至维也纳、克雷莫纳、法诺等地,《荣耀的圣母图》(Madonna in Glory)则在佩鲁贾、梵蒂冈、沃夫兹等地都有人收藏。他的竞争者批评他已将画室变成制造工厂,他们认为他那么富有,肥胖是必然的。对于种种批评,他只是置之一笑,照样提高售价。威尼斯曾出价400杜卡特,邀请他去为公爵宫邸作两幅画,但他要求800杜卡特,结果未成。他仍居于佛罗伦萨。他卖画都是现金交易,不接受赊账。他并不像别人那样,外表假装轻视财富,内心却爱财如命。他不愿意在年老不能动笔时遭受饥饿的威胁,便在佛罗伦萨与佩鲁贾广置家产。他在佩鲁贾的康比欧(Cambio)所画的自画像(1500年)是一个相当诚实的自白:肥硕的面颊、大鼻,头发在密实而无边缘的红帽子下披散着,安详的眼睛十分锐利,傲慢的双唇,僵硬的颈项与健壮的身体。他就是这种人,谁也骗不了他,警觉性高、充满自信,并对人类不作很高的评价。瓦萨里说:“他不是教徒,不相信灵魂不灭说。”

他虽然一派商人作风,有时也相当慷慨。他对宗教虽然持怀疑态度,但仍然完成了一些文艺复兴最温和虔诚的画。他为西托萨制作了一幅可爱的《圣母像》(现藏于伦敦),而他在卢浮宫画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如此平实,根本不需要神圣的怜悯来宽恕这位抹大拉女子的罪恶。另外,在佛罗伦萨他曾为圣克拉拉的修女画一幅《入葬》(Entomhment),画中的女子都有少见的姿色,他刻画出她们历尽沧桑的生命,以线条勾画出无血的基督圣体、岩石坡那几棵柔弱的树及远在平静海岸的城镇,整幅画寂静的气息淹没了死亡与忧伤的凄景。佩鲁吉诺的确能画又能卖。

他在佛罗伦萨的成功,终获佩鲁贾人的信服。当康比欧商人决定装饰他们的贸易大楼后,他们即将这项工作交诸佩鲁吉诺。他们所给予的报酬之多,几使他们囊空如洗。他们要求大厅的装饰一定要包含有基督与异教题材的画:如天花板上饰以7个行星与黄道带标记,在一面墙壁上画的是《基督诞生》与一幅《基督变容》(Transfiguration),另一面则画上《永恒之父》(Eternal Father)、《先知及六位异教的女巫》。另一面壁上描绘的四个传统的美德,每一个都以异教的英雄加以表述:努马(Numa)、苏格拉底及法比尤斯(Fabius)三人代表谨慎,庇塔库斯(Pittacus)、弗留斯(Furius)及图拉真(Trajan)等代表公正,卢西乌斯(Lucius)、莱昂尼达斯(Leonidas)及霍雷修斯(Horatius Cocles)等代表坚忍,伯里克利、辛辛纳图斯(Cincinnatus)及西庇奥(Scipio)三人则代表节制。这些画都是由佩鲁吉诺及其助手(包括拉斐尔)在1500年完成,而这年正是巴格廖尼党肆虐、血染佩鲁贾之年。当党争平息之后,人民即涌入康比欧欣赏那些美丽的作品。他们觉得异教的英雄有点呆板,认为佩鲁吉诺不应该只画他们的某种姿态而应以动作表现画中人物的活力。至于《大卫》则甚为庄严,《圣贝尔纳德显灵》(Erythrean Sibyl)几乎可以媲美拉斐尔的《圣母像》,而《永恒的父》则表现出画家惊人的想象力,60岁的佩鲁吉诺在那些壁上所画的画,发挥了其最高的潜力。1501年,该城感激他的功劳,推其为市修道院副院长。

全盛之后,他的声望急剧下跌。1502年他曾画了一幅《圣母的婚礼》(Marriage of the Virgin),两年之后拉斐尔在斯帕萨里齐奥模仿该画。约1503年,他又回到佛罗伦萨。他对该城为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费尽心思十分不快。他是被召去讨论该雕像放置地点的画家之一,他的意见被米开朗基罗一口否决。不久二人再次相遇,相互辱骂。29岁的米开朗基罗骂他笨蛋,并说他的画“落伍而荒诞”。佩鲁吉诺告他诽谤,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只落得被人嘲笑。1505年,他应允阿努西亚塔之托,继续小利比未完成的《耶稣下十字架》(Deposition),并于其上加画《圣母升天图》,其中很多人物是他从前已经画过的,因而佛罗伦萨的画家们(妒忌他以前所得的高报酬),骂他不诚实、懒惰。他愤怒地离开该城,定居于佩鲁贾。

不可避免的年龄上的劣势又再现显现。1507年,他接受尤利乌斯二世之请,为其梵蒂冈的一所华府装饰。工作已进行一部分时,他从前的一位学生——拉斐尔出现了。拉斐尔样样技艺都超越在前,佩鲁吉诺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心情沉重地离开罗马,返回佩鲁贾。回到家乡之后,他仍然寻找绘画的工作,未尝中断。6年中(1514—1520年),他为圣安哥斯提诺教堂完成一幅复杂的壁画,重述基督的故事。1521年为特拉维(Trevi)的圣母之泪(Madonna delle Lagrime)教堂作《东方博士的朝拜》,虽然有些地方笔画颤抖,但对于一位75岁高龄的老人而言,这已是相当惊人的作品了。1523年,当他正在邻镇方提那诺作画时,他成为一场瘟疾的牺牲者,也可能是因年老力衰而死。据传,临终时他竟拒绝“临终礼”,说他宁愿看看他那顽强不屈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每个人都知道佩鲁吉诺作品的缺点在于夸大情感、过分忧伤与做作的虔诚,画里净是些发系丝带、脸孔圆圆的古董面孔,头总是垂得低低的。若以这种千古不变的笔调作画,欧洲与美洲必可找出100位“佩鲁吉诺”。艺术家的杰出不在多产而在富于创造力。他的画缺少活动与生气,所反映出的是安布利亚人信仰的需要,而非人生的意义与真实。虽然如此,他的画仍有许多超越矫揉造作的地方,如生动的光辉、谦逊美丽的妇女,发须鬓髯威风十足的老人,柔静的色彩、安静掩盖着的悲惨的凄景。

久居佛罗伦萨而于1499年重返故里佩鲁贾的佩鲁吉诺,将佛罗伦萨绘画的技巧带进了安布利亚。他逝世之前,已经将那些技巧忠实的传授给其同业者与学徒。这位艺术大师终遂其所愿:拥有财富,留下遗产,训练出一位比他更杰出的学生拉斐尔。这位学生是佩鲁吉诺更无瑕、更完美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