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在地图上画一个范围,使托斯卡纳居东部,则拉丁姆平原(Latium)位于南部,马尔凯斯在北部,东部隆起的是多山的安布利亚(Ambria)。特尔尼、斯波莱托、阿西西、弗里诺、佩鲁贾、库比是安布利亚区的几个城市。首先,我们先讨论靠近马尔凯斯边界的法布里奥,真蒂莱·法布里亚诺(Gentile da Fabriano)是安布利亚学派的先驱。
真蒂莱是一个不太有名气但很重要的人物,他曾在库比、佩鲁贾、马尔凯斯及其他地方绘过中古世纪的画。多少受点早期锡耶纳画家的影响,逐渐发展成熟到显赫的阶段,因而潘多尔福·马拉泰斯塔(Pandolfo Malatesta)赞其画有惊人的传统,付他1.4万杜卡特,请他为布雷西亚的布罗里托礼拜堂画壁画(1410年)。约10年后,威尼斯的元老院委托他在元老院的会议厅画一幅战争情景的画。真蒂莱·贝利尼(Gentile Bellini)当时可能是他的一个学生。接着,他到佛罗伦萨,为圣特里尼塔教堂画一幅《东方博士的朝拜》。即使骄傲的佛罗伦萨人也赞其为杰作。此画现在仍保存在沃夫兹。画的内容是一队鲜明而生动的国王与侍从、雄壮的马、蹲坐的猴子、机警的犬、可爱的圣母玛利亚,而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一个迷人的婴儿身上,他那一只好奇的手正摸着跪在身旁忠诚者的头。画中愉悦的色彩与流动的线条令人激赏,但对透视画法的无知,则是一大缺点。教皇马丁五世召请真蒂莱到罗马,他在罗马的圣乔万尼大教堂画了一些壁画。这些画后来遗失了,但我们可从罗吉尔·冯·维登对它的赞美推知这些画的优异。维登在欣赏过那些画后,赞称真蒂莱是意大利最伟大的画家。他在圣玛利亚教堂画的一些壁画后来也遗失了,其中之一,使米开朗基罗对瓦萨里称赞说:“他有一双实至名归的妙手。”1427年,真蒂莱死于罗马,正是他声誉达到最高的时候。
他的成就证明了安布利亚的确产生了许多艺术天才,并有自己的风格。总体而言,安布利亚的画家是从锡耶纳起家的,并继续保持着宗教气氛,未曾中断。从乔托至佩鲁吉诺,乃至早期的拉斐尔作品,都有这种特色。阿西西是安布利亚艺术的精神泉源。圣方济各教堂与圣方济各的传奇传遍邻近各省,为人信仰,并支配着当地的绘画和建筑艺术,阻止了那些正侵袭意大利各地的异教或世俗绘画主题的入侵。安布利亚的画家很少被人请去画肖像,不过有些人家往往倾其终生积蓄,请一位艺术家(通常都是当地的画家)为他们喜爱的礼拜堂画一幅《圣母像》或《圣家》。因此几乎每一个教堂都可以毫无困难地募足资金完成这种充满着希望的虔诚与教堂光荣的工作。这种风气使得库比得以拥有他们自己的画像。内利和弗里诺出了尼古洛,而佩鲁贾也自夸拥有邦菲利(Bonfigli)、佩鲁吉诺及平图里基奥等人。
佩鲁贾是安布利亚区各城镇中最古老、最大、最富有而且最混乱的一城。它在海拔1600英尺的高坡上,俯视着四周的乡镇。伊特拉斯坎人(Etruscans)在罗马建国之前在此建成一个城市。很久以前罗马教皇就声称要使之成为教皇的属地,可是佩鲁贾在1375年宣布独立,独立之后,陷于党争达一个世纪之久,其激烈程度仅次于锡耶纳。两个富有的家族争夺该城的商业、政治、圣俸及4万人口。奥迪(Oddi)与巴格廖尼两党相互残杀,有时秘密暗杀,有时在街道上公然行凶,他们的血染污了城堡下的平原。巴格廖尼党以其英俊的面孔、身材、勇气、凶猛而闻名。在敬神的安布利亚人心中,他们侮蔑教堂,给自己取异教徒之名——埃尔科莱、特洛尔罗、阿斯卡尼奥、阿尼巴尔、阿塔兰特、皮尼洛普、拉维尼亚、西诺比亚。1445年,巴格廖尼党击败奥迪党,掌握了佩鲁贾城,随后巴格廖尼即统治该城,虽然表面上属于教皇的采邑,但行其专制统治。佩鲁贾的历史学家马塔拉佐(Francesco Matarao)这样描述巴格廖尼政府:
自奥迪被驱逐之后,我们的城市由不好变得更坏。所有的青年都逐商业而趋之。他们的生活都毫无规律,每日放纵恣肆,城内已失去真理和公正了。有权势的人狐假虎威、滥用权力、鱼肉良民。教皇虽然派了许多使节,企图整顿社会秩序,但无一不是怀着恐惧被杀的心情回去的,因为巴格廖尼威胁要把他们砍成碎片,然后扔进他们宫廷的窗户里,因此,除了他们的朋友外,没有一位红衣主教使节敢到巴格廖尼城。此城变得更加悲惨,越是无法无天的,越受褒奖。那些杀死二三人的,可以身佩长剑、自由出入宫廷、找任何官员谈话。每个有财产的人都被那些得贵族之宠的暴徒欺凌压制,没有一个公民可以安全地保有私人财产,贵族们到处抢夺别人的财物,强占别人的土地,所有政府公职均被出卖,课税繁重,陋规又多,令人痛心。
一位红衣主教曾问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对这些不怕上帝的恶魔该怎么办?”
巴格廖尼党驱逐奥迪党之后,自身又分裂成好几派。丈夫被暗杀而成寡妇的阿塔兰特·巴格廖尼(Atalanta Baglioni),以其子格里弗尼托(Grifonetto)长得英俊为安慰——马塔拉佐形容其子很像希腊神话中被宙斯带去为众神司酒的美少年加尼米德——直至其子娶了一位甚为相配的美丽妻子西诺比亚(Zenobia Sforza)后,才重展笑颜。但这时巴格廖尼的一小党派图谋倾覆掌权的派系——阿斯托尔、圭多、西莫尼托及姜巴洛派,因重视格里弗尼托的勇气,谋叛者即欺骗格里弗尼托,使他相信姜巴洛曾勾引其妻,诱他参加他们的谋反计划。于1500年的一个夜晚,巴格廖尼党所有掌权的家族们,聚集在佩鲁贾城,参加阿斯托尔与拉维尼娅(Lavinia)的婚礼,谋叛之徒趁其熟睡之际,攻进他们的房内,砍杀殆尽。只有姜巴洛幸免,他爬上屋脊,与几个受惊的大学生藏匿了一夜,然后着学士袍,化装成大学生,于黎明时分逃出城门。阿塔兰特听到其子参与这件谋杀案时,非常震惊,诅咒他并将他赶出家门。谋反未遂,这些叛徒各自逃亡,留下格里弗尼托无家可归,在城里游荡。造反的第二天早上,姜巴洛带着护卫队,进入佩鲁贾城,在一个广场上碰见格里弗尼托,他愿意宽恕格里弗尼托,但士兵们已将他杀伤。当阿塔兰特与西诺比亚从藏匿之处赶来时,发现他已倒卧街上,濒临死亡。阿塔兰特跪在尸体旁收回诅咒,为他祈祷,请他饶恕杀死他的人。然后,据马塔拉佐说:“这位尊贵的青年伸出右手,压在其母白净的手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佩鲁吉诺与拉斐尔当时在佩鲁贾作画。
姜巴洛因怀疑有共谋犯,便在街道和教堂屠杀了100人,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库姆纳尔宫,并附上他们的画像,这就是佩鲁贾的艺术家们的重要工作。此后姜巴洛统治此城,其间再未发生不稳的情形,直到1506年,他将此城献给尤利乌斯二世,同意以教皇的教区牧师名誉统治该城,可惜他只知暗杀而不懂治理之法。1520年,利奥十世厌恶其罪行,诱骗他到罗马,在圣安杰洛城堡将其斩首,这种诱杀的方式也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外交手腕之一。其他的巴格廖尼党仍赖武力暂时维持政权,但在马拉泰斯塔·巴格廖尼(Malatesta Baglioni)杀死一位教皇的使节后,教皇保罗三世即派军占领此城,作为教会的属地(153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