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抒情诗人-基督教浪漫时代(1100—1300)

时间:2024-06-17 21:44:03关键词:基督教浪漫时代

11世纪末,当我们原该期待欧洲的文学会因十字军的宗教热忱而增异彩时,在法国南部成长起了一个抒情诗的学派,它是贵族化的、异端的、反教士的,深受阿拉伯的影响,同时借着亚当与夏娃受引诱而吃禁果堕落的理论,表露出女人克服了所受的惩罚。这种诗的风格,随着阿基坦的埃莉诺,自图卢兹移至巴黎和伦敦,俘获了他的儿子理查一世的“狮心”,创造出德国的抒情诗人,并且塑造出影响但丁的意大利的“清新体”(dolce stil nuovo)。

这种风格初兴时,埃莉诺的祖父——威廉九世——波亚图伯爵(Count of Poitou)及阿基坦公爵占有一席之地。这个鲁莽的伶俐少年,在11岁时就发现他自己实际上是西南部法国的独立统治者。他参加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并奏出凯歌。可是,就像在他那受异端邪说影响的国土里很多的贵族一样,他很不尊敬教会,并且对教会的教士们做了一些放荡的嘲弄。一部古老的普罗旺斯的传奇,把他描述为“世界上最风雅的人,最伟大的骗子;一位勇敢的骑士,多风流韵事;擅长歌唱与写诗;有很长一段时间漫游全国欺骗淑女们”。虽然已经结婚,他仍挟持美丽的沙特洛子爵(Viscountess of Chatellerault),并在大众的公开非议中与她同居。勇敢的、秃头的昂古莱姆主教请求他结束他的恶行,他回答:“一旦你的头发需要梳子时,我就会把子爵抛弃。”被逐出教会后,有一天他碰到波蒂阿的主教。“赦免我吧,”他说,“否则我会杀死你。”“杀吧。”主教回答,并把脖子伸出来。“不,”威廉说,“我不会爱你爱到把你送上天堂乐土的程度。”这位公爵创立了一种献给贵妇人的爱情诗的风格。他言行一致,活得不久,但很愉快,在56岁时去世(1137年)。他把广大的领土及对诗和爱情的嗜好留给埃莉诺。

她在图卢兹把诗人聚集在她周围,而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她和宫中的美女,及由她们的魅力而产生的狂热歌颂。贝尔纳·文塔多尔(Bernard de Ventadour)的诗与彼特拉克与相较,似乎略逊一筹。在诗中,他赞美文塔多尔女子爵的可爱。她对他非常认真,因此她的丈夫不得不把她关在城堡的高塔上。贝尔纳受到鼓励,转往歌颂埃莉诺本身的华丽,并跟随她到鲁恩去。当她接受两个国王的爱情时,他挖空心思写了一首著名的挽歌。30年后,抒情诗人贝特朗德·博尔恩成为理查一世的心腹朋友与情敌,因为他们都是当代第一美人玛尔提格纳斯(Martignac)的玛恩兹(Maenz)夫人所爱的人。另外一位抒情诗人皮埃尔,随同理查参加十字军,毫发无损地归来,在恋情与贫困交替中生活和写韵文,最后从图卢兹的雷蒙六世伯爵处获得一笔财产。我们也知道另外446个抒情诗人的名字,但从这四位,我们可以判断他们是属于无拘无束又和谐的一群。

有些是喜爱音乐的漂泊者,大多数是有歌唱天才的次等贵族,其中有四位国王:理查一世,腓特烈二世,阿方索二世,阿拉贡王国的佩德罗三世。整整有一个世纪(1150—1250年),他们支配着南部法国的文学,同时将礼貌和温文尔雅融入战争暴行和骑士精神中,而形成一种贵族特有的气质。抒情诗人的语言是法国南部和西班牙东北部的韵文小说。他们的名字是一个谜,抒情诗人(troubadour)也许是从罗马字trobar变来的,意指“发现”或“发明”,就像意大利的“trovatore”是从“trovare”变来一样的明显。但有人认为它是从阿拉伯字“tarraba”变来的,它的意思是歌唱。他们称他们的艺术为gaisaber或gayaciencia,意思是“快乐的智慧”;但是他们把它看得过于严肃,因而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诗与音乐的训练,及对女人献殷勤的方式与言词的训练。他们穿得像贵族一般,炫耀一件饰满金刺绣与价值昂贵的皮斗篷,经常穿着甲胄骑在马上,进入比武场参加马上比武。为了女人,他们用笔或用长矛为其生命而战。他们只为贵族创作。通常他们为自己的抒情诗作曲,雇用行吟诗人在宴会上或比武场上歌唱,但是他们自己常常弹维忽拉,借一首歌来抒发热情。

法国的抒情诗人-基督教浪漫时代(1100—1300)

也许热情是一种文学的形式,热烈的渴望、天堂的实现、抒情诗人悲惨的失望,是诗天生具有的特色。贵族之间的婚姻通常会使财产发生转移,因此罗曼史必然在婚后发生,就像法国的小说一样。中古文学的恋情除了少数例外,都是法理所不容许的爱情故事,自南欧的弗兰切斯卡和贝雅特丽齐,到北欧的伊索尔德(Isolde)和圭尼维尔(Guinevere),都是如此。因为一般人无法接近已婚淑女,于是产生了抒情诗人的诗。要把已经实现了的愿望浪漫化是很困难的,而没有磨难,便无法写出诗来。我们听说有少数抒情诗人接受他们的抒情对象,即淑女们的极端的恩宠,但这是一种对文学成规的破坏,通常诗人都是以吻手或手的接触来满足渴望。这种抑制倾向于文雅的行为,因而在13世纪抒情诗人的诗——或许受到崇拜玛利亚的影响——从耽于肉欲渐变为一种几乎是精神的优美。

但他们很少是虔诚的。他们对不人性的贞节观的不满,使他们与教会不睦。他们中有些人以诗文嘲骂职位甚高的教士,讪笑地狱,为阿尔比异端辩护,并庆祝不虔敬的腓特烈的胜利——当时神圣的路易却失败了。圭伦·阿德玛尔(Guillem Adémar)赞许一位十字军,仅因他不守夫道。雷蒙·乔登(Raimon Jorden)喜欢同所爱的人共度良宵,甚于上帝答应过的任何超凡的乐园。

对于抒情诗人而言,作诗的形式远比道德的戒条重要。canzo是一首爱情歌;plante是为一个朋友或爱人死亡而作的挽歌;tenson则是一个押韵的关于爱情、道德或骑士精神问题的辩论;sirvente是一首战争、党争或政治攻击的歌;sixtine是一种复杂的有韵的6音节的连续,每6行一韵,它由阿尔劳德·丹尼尔(Arnaud Daniel)发明,而为但丁所大为赞美的;pastourelle是一位抒情诗人与牧羊女之间的对话;aubade或alba,是一首黎明之歌,通常警告爱人们白昼即将来临;serena或serenade是一首黄昏之歌;balada是一个用韵文写成的故事。以下是一首佚名的黎明之歌(aubade),部分借助12世纪的朱丽叶之口说出:

花园里遍布着白色荆棘的叶子,

淑女的身边紧偎着她的爱人,

直到把守人说天已黎明——啊!令人忧伤的黎明!

噢,上帝!噢,上帝啊!何以黎明来得这么早哟!

“求您上帝,永不要让夜,亲爱的夜停止,

也不要让爱人和我分离,

更不要让把守人高喊‘天已黎明’!啊,黎明破坏了宁静!

噢,上帝!噢,上帝啊!何以黎明来得这么早哟!

“美丽的朋友和爱人,你的双唇!再让我们接吻吧……

瞧,草地上有鸟儿在歌唱。

我们所有的是爱,而猜忌则为痛苦!

噢,上帝!噢,上帝啊……何以黎明来得这么早哟!

“远处吹来的甜蜜的风

令我深深呼吸着我爱人的气息,

而,我的爱人如此可亲而快乐。

噢,上帝!噢,上帝!何以黎明来得这么早哟!”

这女子既美貌又体贴,

她优美的仪态为众人所瞩目。

她爱情的坚贞决不改变。

噢,上帝!噢,上帝啊!何以黎明来得这么早哟!

13世纪,抒情诗人在法国的活动接近尾声,部分由于它在形式与感情方面不断加入人为之事,部分由于阿尔比十字军蹂躏法国南部。因为在那个多事之秋,很多让抒情诗人藏身的城堡没落了。而当图卢兹本身遭受一次双重的围攻时,阿基坦的武士秩序便荡然无存了。有些歌唱家逃往西班牙,有些则逃往意大利。在13世纪后半期,爱情抒情诗的艺术又复生了,但丁、彼特拉克便是抒情诗人的后裔。他们豪侠作风的文学作品有助于塑造骑士精神的礼法,并将北欧的野蛮人改变为绅士。文学从此之后深受那些精妙的歌曲的影响;也许爱情从他们的赞美中,带有一种更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