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方济各修会的修士们,依循奥古斯丁神秘的爱的途径寻求神,而震慑于托马斯所提出智性高于意旨,了解高于挚爱的“主知主义”。许多人怀疑如何向这样一位冷漠、遥远,《神学大全》中描述的“纯粹的行动体”的上帝祈祷,耶稣如何能成为如此抽象概念的一部分,对这样的一位上帝,圣方济各曾如何谈及或曾如何对其说话。将灵魂与肉体合而为一,似乎是蔑视了灵魂的不朽性。将实质与形式合为一体,虽经托马斯的否认,仍是落入了阿威罗伊的世界永恒理论的窠臼中。以实质而非形式作为个体化的原理,似乎使灵魂成为不可分化,也步入阿威罗伊的灵魂统一及非人格灵魂不朽的理论。最糟的是,在托马斯学派的哲学中,亚里士多德凌驾奥古斯丁之上,这对圣方济各修会的修士而言,似乎是异教胜于基督教。那么在巴黎大学,难道未有教授或学生将亚里士多德置于《圣经》的四福音书之上?
1260年至1275年之间正统的基督徒反对亚里士多德派的托马斯。1277年,在教皇约翰二十一世的催促下,巴黎主教下颁诏书,将219种见解斥为异端。其中三种明显是控诉“托马斯弟兄”:因为他说天使没有身体,而每位天使是为个别的物种,实质为个体化之原理;上帝不能在没有实质的物种中增殖个体。主教还说道,任何人支持这些理论,将被逐出教会。数天后,一位圣多米尼克修会派的领导人罗伯特·基尔瓦德比(Robert Kilwardby)说服了牛津大学的大师们,抨击各种托马斯的理论,包括人的灵魂肉体合一论。
此时托马斯已去世3年了,不能为自己辩护。是他的老师大阿尔伯图斯从科隆匆匆赶到巴黎,并说服法国圣多米尼克修会的修士们支持自己的弟兄。一位圣方济各修会的修士威廉·玛尔(William de la Mare)教士发行宗教论文《托马斯弟兄理论的修正》(Correctorium Fratris Thomae)参加争论。
就118点修正托马斯的理论,另一个圣方济各修会教士,坎特伯雷的大主教约翰·佩克哈姆正式谴责托马斯学说,并力促回复至波拿文都拉及圣方济各理论。但丁也加入论争,以修正的托马斯学说为《神曲》的理论架构,并在通往天堂的阶梯上选择托马斯为其指引。经过半个世纪的论战,多明我修会的修士们劝服教皇约翰二十二世相信托马斯为一位圣者,他被册封为圣徒(1323年),给托马斯学说带来了胜利。此后神秘主义学派在《神学大全》中发现了最深刻明晰的神秘冥想生涯的解说。特伦托会议,将《神学大全》与《圣经》及《教令集》同置于祭坛上。圣罗耀拉(Ignatius Loyola)命令耶稣会教授托马斯学说。1879年,教皇利奥十三世及1921年的教皇贝尼狄克特十五世,虽并未宣布圣托马斯的作品全部无误,但使其成为天主教的正式哲学,至今所有罗马教廷设立的大学都教这门课。托马斯学说虽然在天主教神学家中是受到某些批评的,但在现代又赢得了新的支持者,且堪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学说相比,同为最经得起考验与具有影响力的学说。
人们在700年后指出阿奎那作品中那些基本立论经不起时间考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它过于依赖亚里士多德,是优点也是缺点:就这点论,他缺乏创新,却显出勇气,对中世纪的思想另辟蹊径。托马斯谨慎地使用直接而正确的翻译,除阿威罗伊外,他比其他中古思想家更彻底地了解亚里士多德的哲学(非科学)作品。他十分愿意向穆斯林及犹太教徒学习,然仍以一种自恃不卑的态度来对待它们的哲学家们。他的思想体系内,也有许多无意义的压舱物,正如与我们看法不相同的许多哲理,但非常奇怪的是如此一个谦抑的人却长篇大论的谈及天使如何知道,堕落前的人类如何,若没有夏娃求知的好奇心,人类将会如何。也许我们误认他为哲学家。他自己坦白地称其工作为神学,他并不讳言其跟随理性的指引,他承认他以结论为推理的开始,虽然大多数哲学家都是如此,但许多人责难这种方法对哲学是离经叛道的。他的思想涵盖了一个极广泛的领域,除了斯宾塞外,没有任何思想家敢再尝试,并且对每一领域他都以明晰平和的文体写出,尽量避免夸大而寻求中庸之道。他曾说:“智者缔造秩序。”他并未成功地调和亚里士多德和基督教教义,然而他的努力赢得了理性的划时代的胜利。他将理性如俘虏般引进信仰的堡垒,而他的胜利带来了信仰时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