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教皇-修道僧与托钵僧(1095—1300)

时间:2024-06-17 20:26:06关键词:修道僧与托钵僧

1271年,格列高利十世登基时,教会权力再度达到鼎盛。他是一位道地基督徒的教皇;心平气和,并不好大喜功,但寻求公义。为了要集众力夺回巴勒斯坦,他说服了威尼斯、热那亚及博洛尼亚偃旗息鼓;一方面确认哈布斯堡皇族的鲁道夫为皇帝,同时安抚其他未登王座的权贵;另一方面调停了教皇党和保皇党在佛罗伦萨及锡耶纳的纠纷,他对教皇党支持者说:“保皇党人士是你们的仇敌,可是他们一样也是人、公民和基督徒。”1274年,他召集教会高级教士举行里昂会议。结果有1570名教会领袖出席,每个较大的邦国也派遣一位代表参加;希腊皇帝指派希腊教会领袖与会,重新申明隶属“罗马教廷”的关系。拉丁及希腊教会人士得以聚首一堂,齐声高唱赞歌。他要求主教们纠举教会的弊端以待改革,主教们也表现得出奇的坦白真诚,并通过改革的必要手段。整个欧洲团结一致,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对抗穆斯林。可惜在回罗马途中,格列高利教皇不幸病故(1276年)。后继者忙于应付意大利境内的事务,无法完成他的计划。

不过,1294年,博尼费斯八世刚被推举为教皇时,教皇国仍然不愧为欧洲力量最坚强、组织最严密、行政最迅速、财源最充裕的政府。教会势力达到巅峰状况时,权力不幸落入博尼费斯八世手中,他对教会的热爱及对目标的真挚,完全被其不够完美的品德、个人的狂傲及不够明智的权力运用所淹没。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极为好学,论其在法学上所受的训练及学识的广博,堪与英诺森三世一较长短;他创立罗马大学,不仅重建梵蒂冈图书馆,并且加以扩展,任命乔托及阿诺尔福·迪·坎比奥(Arnolfo di Cambio),并且资助兴修令人赞叹的奥尔维耶托(Orvieto)大教堂的正面。

为了追求权力,他处心积虑地说服了品德高尚、才能较逊的西莱斯廷五世,辞去就任方才5个月的教皇职务,这在教会史上并无先例,显出博尼费斯一开始所怀的恶意。为了防止复辟的阴谋,他下令将80岁高龄的西莱斯廷拘禁在罗马。西莱斯廷逃亡,但被捕回;他再次逃离罗马,流亡阿普利亚数周,随后抵达亚得里亚海滨,计划跨海潜逃至达尔马提亚,不幸所乘轮渡搁浅,他又漂回意大利,被人捉住送到博尼费斯跟前。教皇将他拘禁于费伦蒂诺(Ferentino)的斗室中,10个月后即逝世于此(1296年)。

历经一连串外交上的挫折及代价不赀的胜利后,这位新上任的教皇脾气更加乖张。首先,他阻止阿拉贡的腓特烈接受西西里的宝座,待腓特烈不接受他的劝阻后,将腓特烈处以破门律,1296年停止该岛教权。这一非难均不被腓特烈与人民重视,最后,教皇也被迫承认既成的事实,追认腓特烈王位的合法性。他为了筹组十字军,命令威尼斯与热那亚签约休战,然而,两国拒绝教皇从中斡旋,烽火继续3年之久。佛罗伦萨秩序喧嚷不安,他束手无策,于是停止该地教权,并且授权瓦卢瓦的查理开入意大利,剿平叛乱(1300年)。查理一事无成,徒然招来佛罗伦萨市民对他和教皇的怨恨。为寻求教皇国本身的和平,博尼费斯也想插足调解望族科隆纳的家庭纷争,但皮埃特罗和雅格布两位红衣主教都婉拒他的好意,他愤而罢黜他们,并处以破门律(1297年)。两位叛逆权贵,在罗马各教堂门上张贴宣言,并将宣言置放在圣彼得教堂的祭坛上,为将教皇此举诉诸公决。博尼费斯再申破门律令,这一惩处并延及另五名叛逆者,下令没收他们的财产,并且派遣教皇军队侵入科隆纳的封地,攻克城堡,夷平帕莱斯特里纳。叛军被困而告投降,教皇赦免他们后,他们又揭竿而起,再度被这位勇士教皇平定,残部遁离教皇国,图谋东山再起。

可悲的教皇-修道僧与托钵僧(1095—1300)

正当意大利多事之秋时,博尼费斯在法兰西又面临重大的难题。菲利普四世决心统一封疆,占领加斯科尼的英格兰领地。爱德华一世于1294年向他宣战。为了弥补浩繁的军费,两位国王不约而同地宣布,开始稽征教会财产及教士的税捐。以往教皇只允许他们为了十字军东征而向教会课税,从未核准国王为了纯粹俗世的战争而向教会抽税。法兰西境内的教士虽然也同意为国防而纳税,以求间接保障自己的财产,但深恐国家课税的权力在不受节制的情况下,可能过分扩张,危及教会的安全。菲利普已采取行动削减教士在法兰西境内的地位,领主法庭、皇家法庭、行政机关及国王的咨询机构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踪迹。西多会鉴于局势的恶化,终于拒绝菲利普因对抗英格兰而要求的第五笔税收,其领导者转向教皇告急。在教皇与日耳曼及罗马帝国对立时,法兰西曾是教会主要的长期支持者,面临这个棘手的问题,博尼费斯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商求对策。但他又觉得国家在未得教皇的特许下,向教会征收税捐,将严重损害教会的经济力量及自由活动的能力。1296年2月,他发表了教会史上著名训令中的一件。一般人就以它起首的《教俗敕谕》(Clericislaicos)加以命名,令文中开宗明义却非常不智地承认道:

据说,平信徒对教士相当敌视;根据我们的体验,目前这种控诉属实……经过教会会议决定后,基于罗马教皇的权利,我们在此明文告谕,凡是任何教士未征得教皇同意,而向平信徒缴纳个人所得税或财产税者,将遭到破门律的严重处分……同时我们也明确地表示,凡是蓄意要求此类税收,或觊觎教会或教士财产的权贵……将被处以破门律。

菲利普的观点则是,法兰西境内教会拥有庞大的财产,应该分担国家的支出。对于教皇公之于世的律令,他采取相应措施,禁止金银财宝及食物的输出,驱逐所有在法兰西境内居留的外国商贾或使臣。此举不仅斩断教皇主要的财源,并且将法兰西划出,不再是十字军东征募款的范围。随后博尼费斯于《不能命名的爱》(Ineffabilis Amor,1296年9月)的文告中表示让步,首肯教士得基于国防上的需要,自动捐输,至于是否有此需要的决定权,则握于国王手中,由他斟酌实际情形。菲利普也取消报复的措施,并征得爱德华的同意,博尼费斯得以私人的身份,而非以教皇的职位,调解他们彼此间的纠葛。博尼费斯在排难解纷中,尽力袒护菲利普,在英格兰不介意时,也就相安无事地过着和平的生活。

从英、法两国教会的收入减少后,一方面为了弥补这笔财源,一方面又因为储备战费,以便收复西西里为教皇国的封邑,并且伸张教皇国的势力到托斯卡纳,博尼费斯宣布1300年为禧年。这项策划可谓功德圆满。罗马呈现空前的拥挤,车水马龙。其时,交通规则显然首次被执行,以管制人民的行动。由于教皇博尼费斯及其助理人员事前的妥善安排,得以公定的合理价格,大量供应食物。对于这笔庞大而未指定特殊用途的款项,完全取决于教皇的分配。纵然得失参半,而目前仍是他的巅峰时期。

然而,这时被放逐的科隆纳家族,提供菲利普国王有关教皇贪婪、偏袒、私持异论邪说的传闻。教皇派驻法兰西的特使贝尔纳·塞瑟特(Bernard Saisset)与菲利普国王的侍从之间起了纠纷,被控以叛逆的罪名,被捕下狱,在皇家法庭受审,判其有罪,交纳邦的大主教予以监禁(1301年)。博尼费斯对这种即决裁判大表震惊,立即要求菲利普国王释放特使,同时训令法兰西境内的教士们,中止教会对国家的纳贡。1301年12月,在告谕所有教徒的文告《听着吾子》(Ausculta Fili)中,教皇要求菲利普国王谦逊地听从他。基督在尘世的代理人,是世俗国王在属灵领域上的驾驭者,并且抗议世俗法庭任意审判教士的恶例及任意挪移教会的财产,供作非宗教性的活动事宜。他还表示要召集法兰西境内的主教及修道院院长,共商对策,“借以保全教会的自由,改革国家及废置国王的权力”。当教皇的特使呈递这项文告给菲利普时,阿图瓦(Artois)伯爵随手夺取文告,并将其掷入火中。而另一份要教士们公之于世的副本,也遭查禁的厄运。双方更因两份捏造文件的流传,剑拔弩张。其中一份伪出教皇之手,甚至要求菲利普国王在一般事务的处置上,也应以教皇的意旨为是;另一份菲利普国王致博尼费斯的伪造文件中,说道:“你这愚不可及的人,国王在一般事务的处置上,乃是至高无上的。”虽然这两份文件全属赝品,但是一般人总是信以为真。

1302年2月,另一张教皇的文告,在国王及民众的众目睽睽下,在巴黎公开予以烧毁。预测到教皇会宣布召开宗教会议,为了先声夺人,菲利普国王迅速地于4月在巴黎召开三阶层会议。在这次法国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聚会中,三阶层的人分别致书罗马教皇,异口同声地赞同国王及其在宗教事务以外的权力。约有45位高级教士,不顾菲利普国王禁止及没收财产的威胁,毅然出席1302年10月在罗马召集的宗教会议。发布文告,明白强调教皇的权力,认为仅有一个真正的教会,舍此别无拯救;基督的身体及头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头是基督,而基督的代表则是罗马教皇。世上存有两把剑或说两种权力——属灵之剑和世俗之剑;前者属教会所有;后者属国王所有,但是为了教会,在教士的意旨及默许下使用。属灵的权力凌越世俗的权力,有关后者的最高目标,必要时前者可加以指导;倘若后者用之失当,自然也由前者来加以纠正。文告最后做结论道:“我们明白地宣告,为了全世界的得救,所有世界上的人类,都应该臣服于教皇之下。”

菲利普国王也不甘示弱地连续召开两次阶级会议(1303年3月、6月),草拟一份正式控诉书,指责博尼费斯为暴君、男巫、凶手、奸夫、不信之徒及盗用公款、贩卖圣职、偶像崇拜。要求召开宗教大会予以革职,并且指派其首席法律顾问诺加雷的威廉前往罗马,通知教皇国国王召集宗教大会。博尼费斯当时正在阿纳尼(Anagni)的行宫,宣称宗教大会只能由教皇召集,正准备将国王处以破门律,并停止法兰西境内的教权。诺加雷的威廉和西亚拉·科隆纳(Sciarra Colonna)先发制人,乘教皇未签署之前,率领2000名外国雇佣兵,直捣行宫,呈递菲利普国王的谕旨,劝告教皇光荣引退(1303年9月7日)。博尼费斯立即拒绝。一个“相当可信”的传说提到,西亚拉曾经掴打教皇的面颊,若不是威廉从中制止,可能愤而杀害教皇。72岁高龄的教皇纵使身体虚弱,处此危局,仍然不甘屈服。他被软禁在宫中3天,而雇佣兵则乘机洗劫行宫财物。阿纳尼的人民,配合奥尔西尼的400骑兵,才迫使雇佣兵慑服,释放教皇。显然3天中士卒断绝了教皇的饮食,因为教皇伫立市场时,曾乞求道:“若是有任何心地善良的女士,能够慷慨解囊,施舍酒与饼,上帝及我必将祝福她。”奥尔西尼的一行人护送教皇返抵罗马及教皇国。不幸他于此罹致高烧,不数日即告疾逝(1303年10月11日)。

本尼狄克特十一世随即继立,他首先将诺加雷、西亚拉及其他13位被目击闯入阿纳尼行宫者处以破门律。一个月后本尼狄克特死于佩鲁贾,显然是遭受意大利保皇党的毒害。菲利普同意支持波尔多的大主教贝特朗·戈特(Bertrand de Got)登上教皇的宝座,却要以接受某些安抚措施为前提:赦免曾经攻击博尼费斯而被处以破门律的有关人士;五年内,允许国王向法兰西境内的教士,每年征收1/10的所得税;恢复科隆纳家族的职位及财产;定罪已故的博尼费斯。我们无法确知贝特朗接受了何许条件,但是他被选为教皇则是事实,并且改号克莱门特五世。红衣主教们警告他,若继续置身罗马,则生命危在旦夕。经过一番犹豫,待菲利普给予明确的表示后,克莱门特才毅然迁抵罗讷河东岸,来到地处法兰西东南陲外的阿维尼翁(1309年)。于是开始了68年的教皇“被俘于巴比伦的时期”(Babylonian Captivity)。教廷虽然免除了日耳曼人的威胁,却在无意中屈服于法兰西了。

克莱门特不惜违反心中脆弱的意志,甘愿充任贪婪的国王的御用工具,他赦免国王的罪行,恢复科隆纳家庭的职位与财产,撤销1296年2月份的文告,纵容圣堂武士的掠夺行为。甚至在1310年同意在阿维尼翁附近的格罗索(Groseau)召开宗教会议,审判已故的博尼费斯。初次审判由教皇及其所任命的委员共同主持,6位教士出庭作证,指出博尼费斯在就任教皇前一年曾经说道,所有有关上帝的规定,全是人类自行制定的,其用意在于使一般民众因慑于地狱之刑而循规蹈矩;随意相信三位一体、童女生子、上帝成为人、饼可转变为耶稣的身躯或尚有来世的说法,是“愚不可及”的事。“因此我所相信所持定的均与有教养的人一样,而一般庶民则大不相同。我们是谈吐力求与庶民打成一片,但是思维、信仰方面,则要超群。”在以后的第二次审判中,这6位教士中的3位,仍然坚持他们的指控属实。圣杰米诺(San Gemino)的圣吉勒斯(St.Giles)大修道院副院长也述及博尼费斯正像红衣主教盖耶塔尼(Gaetani)一样否认灵魂及身体复活的说辞;其他数位教士也作同样的见证。另一位教士也引述博尼费斯对祝圣的圣饼所说的一句话:“只不过是面饼而已。”先前他的管家也谴责他在性行为违反戒律;其他的人士则非难他曾企图以魔法与“黑暗的权势”交往。

在正式审判前,克莱门特说服菲利普国王,将审判博尼费斯是否有罪的问题,留待即将在维埃纳召开的全体基督徒大会加以决定。1311年大会开幕时,3位红衣主教出庭为已故教皇的忠贞和道德作证。另两位骑士不惜以生命为赌注,接受任何怀疑教皇有罪者的挑战。可是始终无人出面挑战,全体基督教大会宣告此案审查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