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底睡了三千年
波特伦是土耳其的一个渔村,位于朱利端亚岬以西290公里,1950年波特伦的采海绵人在海底发现了一条沉船,采海绵的人对这个发现并不觉得有分外之喜,因为在土耳其沿海,这一类的海底废物比比皆是。
1958年,美国潜水家兼作家思罗克莫顿到波特伦来搜寻古代沉船。思罗克莫顿偶尔和一个采海绵船船长聊天,知道船长准备爆破一艘沉船,打算将船上的青铜作原料出卖,当他们做了探查以后,发现那些金属“已经腐烂”,进行打捞的热情便凉了一大截。以思罗克莫顿的知识,蓦地惊觉起来,只有极长时期受海水侵蚀的青铜才会出现“腐烂”的样子。他认为这件事非比寻常,便劝说船长不要爆破那艘沉船。
1959年6月,思罗克莫顿与一班朋友乘坐一艘美国游艇再到土耳其,他们测准了沉船的位置,采集到足够证据,并说明宾夕法尼亚大学出资赞助进行这一项大规模的考古工作。
到那时为止,大部分海底古物发掘工作仍然由职业潜水员担任,学者则留在船上枯候,到了1960年,27岁的美国考古学家巴斯率领的海底考古队,做了创新的尝试,一改以往潜水员专司发掘打捞的传统,训练考古学家潜水,从此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实用学术领域。
他们都小心翼翼,就像从前在陆地上发掘一样,以考古学家的技巧仔细仗量和记录每件捞获品的准确位置,容易腐烂的货物和船身在海水和生物的浸蚀下已完全腐烂。不过,由于当时这艘船下沉很快,船上的货物仍堆叠得整整齐齐,而且很多还披上了石灰沉积物,有的还与海洋生物一起牢牢粘结成了一层硬壳,当年用来包裹粗糙金属锭的草席仍能找到。当然它们早巳腐烂。巴斯领导的这次考古工作收获令人惊叹,他终于能将一艘地中海东部3000年前的古代沉船的当时状况,逐渐重现在今人眼前。
这是一条从塞浦路斯开往爱琴海的货船,在塞浦路斯岛港口载了重约一吨的青铜锭和红铜锭,以及其他一些货物。货主仿佛是个黄褐色皮肤的商人,他好像就站在船头,对这个买卖感到称心满意。如果一帆风顺地抵达爱琴海,到那里把货物卖给希腊的铸铜匠,将收获甚丰。
一股强劲的向西海流沿土耳其南方海岸,推动着这艘超过十米长的木船前进,这个商船很快就会到芬尼克港,这是它沿途停靠的最后一个中间站,并为最后一段航程添载饮用水。
但是这位商人最终没有到达芬尼克港,在朱利端亚岬对开岛屿星罗棋布的海域,木船突然撞上一座暗礁,船底暴裂,船上金属锭很重,所以船身迅速下沉到21米深的海底,船员不管是游泳登岸或为浪涛吞噬,他们都一去不返,船和货物也就一直沉埋于海底沙泥和沉积物中,没人理会。
这段被文学化的发掘报告。基本上反映了3000年前的情形。工作了几个月,考古队捞到了残存的锡锭和红铜锭,这是历史上最早在工艺方面使用锡的证据,还有石砧,用来把铸件打成光滑器具的锥子,一个商人的圆石印章和几套生意人用的砝码。尤其是那圆石印章,精雕细琢,可能是件传家之宝。潜水的考古学家也捡到一些金属废料,全是破烂的青铜器具和利器,包括斧、锛、刀、矛头等,显然是准备熔化后作原料用的。金属锭在当时可以拿着去希腊换取酒、橄榄和油。
当这批古物打捞上岸后,考古学家均逐件加以仔细研究,并将每一件与地中海一带发掘的类似物品对比。他们孜孜不倦,仔细比较各种古物的风格,特别注意陶器,以断定每件器物的制造年代,推论出结果后再用其他测定年代的方法,例如用碳14法分析碎木等互相核证。在所有捞获的古物中,最令人感兴趣的是日常用品,包括幸运符,一面青铜镜子,以及相信是船员吃最后一顿饭时留下来的橄榄核和鱼骨,此外有一支青铜制的串肉扦,这种串肉扦土耳其人至今仍然使用。
这项犹如拼图的研究工作进行了七年,一番辛劳总算没有白费,因为巴斯的考古队证实这次沉船事件发生于青铜时代后期,即公元前1200年前后,那个商人是腓尼基人,经营金属买卖,而且在岸上建有临时山窑,自己熔化废料铸造金属锭。但最重要的是考古队发现了迄今所知最古的沉船。
同时,这次发掘也让考古学家推翻了若干长期以来有关古代社会的想法。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他描写了公元前13世纪的腓尼基人发达的贸易,历史学家一直认为此说毫无根据,但就这个考古的情况看,足以说明历史学家们错了,不仅是公元前1200年腓尼基人在地中海的贸易,而且荷马连当时船只的构造的细节也记述得准确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