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的进展-经济革命(1066—1300)

时间:2024-06-17 19:35:01关键词:经济革命

工业的发展随着商业的扩张而稳步前进。更广阔的市场刺激了生产,而上升的生产又滋养了贸易。

运输进步最小。大多数中世纪大路都是充斥着污泥、尘埃的林荫小道。也没有用来排干路面积水的路拱或涵洞,坑洞和水洼到处都是,浅滩很多,而桥梁很少。重物驮在骡群或马群背上,而不是用难以躲避坑洞的大车装载。四轮马车大而笨拙,靠箍铁的车轮前行,而且没有弹性;它们尽管华丽,却是如此的不舒服,以致大多数男人和女人首选乘马出行——无论男女,一律跨骑。

直到12世纪,道路养护仍依靠邻近产业的所有者,而他们对为什么由他们出钱修理主要供匆匆过客使用的道路很感疑惑。13世纪,腓特烈二世下令对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南部的道路进行整修。大约同时,第一条“皇家大路”(royal highway)也在法兰西修筑——在泥土或沙子的松散路基上铺上方形石块。同一个世纪,城市也开始修筑主要街道。佛罗伦萨、巴黎、伦敦和佛兰德斯的城镇,建造了出色的桥梁。

12世纪,教会组织宗教性质的兄弟会维修或建筑桥梁,并给予分担工作的人特赦。这种宗教兄弟会(frères pontifs)建造了阿维尼翁的桥,这座桥至今仍保留着他们亲手造的四个桥拱。有些清修教团——其中最突出的是西多会——辛勤工作,以使道路和桥梁维持其功能。1176至1209年,国王、僧侣和市民捐资或出劳力修建伦敦桥(London Bridge)。其上有房屋数栋和一座小礼拜堂,下有20个石拱以为支撑,使其横跨泰晤士河上。13世纪初期,第一座著名的吊桥飞跨在阿尔卑斯山圣哥特塔尔德隘口的峡谷之上。

工业的进展-经济革命(1066—1300)

既然道路难行,水路大受欢迎,而且在货物运输中扮演了最主要的角色。一条船可载约500只牲畜,而费用又十分低廉。从塔古斯河到伏尔加河,这些欧洲河流是它主要的运输干线,而这些河流的流向和出口所在,决定了人口的分布、城镇的成长以及国家的军事方针。虽然那时人们还不知道水闸为何物,不过河渠实在多得难以数计。

无论乘船或取道陆路,旅行都是充满艰辛且冗长缓慢的。有一位主教花了29天,才从坎特伯雷抵达罗马。有供替换用的强壮马匹的信差,一天可走100英里,但是私人信差佣金高昂,而邮政(12世纪时在意大利重建)通常严格限于政府事务。信息的传递,一如人在旅途一般缓慢。“红胡子”腓特烈在西里西亚去世的消息,经过四个月才传至日耳曼。

对大自然能量的开发取得了某些进展。《末日审判书》(The Domesday Book)记载,1086年在英格兰共有约500座水力磨坊。1169年的一幅绘画显示,通过一连串越来越小的齿轮,一只从容不迫地转动着的水车车轮,瞬间被提升至很快的速度。凭借这种加速度,水车车轮成为工业的一个基本工具。1245年,水力驱动的锯木机出现于日耳曼。杜埃(1313年)的一座水磨用来制造有刃的工具。1105年首次在欧洲西部被报道的风车,在基督徒发现其在伊斯兰国家的广泛用途后,就迅速地传播开来。13世纪,仅伊普尔一地即拥有风车120座。

改良的工具和扩张的需求,引发了采矿的狂潮。商业呼唤一个可靠的黄金货币制度,而人们日益增长的购买力要求满足对珠宝的喜爱,这导致意大利、法兰西、英格兰、匈牙利,尤其是日耳曼,复兴河中淘金和山中采金。约1175年,在厄尔士山脉(Erz Gebirge)发现了铜、银和金的富有矿脉,弗赖堡、戈斯拉尔和安娜贝格成了中世纪“淘金潮”的中心。而由约阿希姆斯塔尔(Joachimsthal)的小镇的名字,衍化出“joachimsthaler”这一单词,意即“该币由那里开采的原料铸成”,此后更不可避免地缩写为日耳曼单词“塔勒”(thaler)和英语单词“元”(dollar)。

日耳曼成为欧洲贵金属的主要供应者,而其矿业塑造了政治势力的基础——其商业则形成政治势力的架构。铁在哈茨山脉和威斯特伐利亚,在苏格兰东南部低地,在英格兰、法兰西、西班牙和西西里,并再次在古厄尔巴岛开采。德比郡产铅矿,德文郡、康沃尔和波希米亚产锡,西班牙产汞和银,意大利产硫黄和铝,而萨尔茨堡则因丰硕的盐贮藏得名。罗马统治下的英格兰一度利用过,而显然在撒克逊时期却遭弃置的煤,在12世纪再度被开采。1237年,埃莉诺王后放弃诺丁汉城堡,即因其下之城镇烧煤吹送来浓烟。而1301年伦敦禁止用煤,因为煤烟正逐渐毒害整个城市——一个现代悲剧的中世纪实例。然而,在13世纪末,煤在纽卡斯尔和达勒姆,及英格兰、比利时和法兰西仍被大量、积极地开采。

矿床的所有权是法律上的一个大的混乱。当封建土地使用和占有制度仍然强大时,领主主张他的土地上的全部开采权,并与其农奴开采这些贮藏。教会对其产业也有类似的权利主张,并用农奴或雇矿工挖掘他们土地上的贵重贮藏。“红胡子”腓特烈颁布法令,声称君王是国土内所有矿石的唯一所有者,而这些矿石只能由政府控制下的商行经营。这种通常在罗马皇帝治下才存在的“王权”的重申,后来变为中世纪日耳曼的法律。在英格兰,君主主张自己拥有所有银和金的矿藏;较劣等的金属则可由地主开采,但以他缴付国王“使用费”为前提。

熔炼借助木炭,须在仍旧原始的熔炉中燃烧大量的木头。尽管如此,迪南的铜匠制造出了精良的黄铜器皿;列日、纽伦堡、米兰、巴塞罗那和托莱多的铁场工人,生产出出色的武器和工具;塞维利亚则以钢铁驰名。约13世纪末,铸铁开始取代锻铁。以前所有铁制品几乎都是锤敲出来的——“敲击”(smiting),铁匠的撒克逊名字就起源于此。铸钟是一项重要的工业,因为大教堂和城镇的钟楼与其他钟楼在钟的重量、响亮程度和音质方面进行竞争。铜匠制造钟形罩(couvre-feus),一般家庭在晚钟响起时将其盖在炉火上。撒克逊人以青铜铸造闻名,英格兰则以锡镴(pewter)——一种混合了铜、铋、锑和锡的合金——制品闻名。锻铁用来制作雅致的窗栏,教堂唱诗班席位庄严的铁栅及结实的铰链,后者在门上起加固和装饰作用,有各种各样的形式。金匠和银匠为数众多,因为金或银的器皿不仅可以用来展示或伪装自己的富有,而且,借此也可以规避流通紧缩之难,在危急时还可将财产兑换食物或货品。

13世纪,在佛兰德斯和意大利,纺织工业呈现出大规模、半资本主义结构的特点,在其中,成千的工人生产货物供应一般市场,而赚取利润——为他们几乎见不到面的投资者。在佛罗伦萨,羊毛商会(Wool Guild)拥有大工厂。在那里,洗涤工、漂洗工、拣毛工、纺纱工、织布工、监工和办事员在一个屋顶下工作,使用着那些他们没有所有权或处置权的原料、工具和织布机。批发布匹的商人组建工厂,提供设备,保护劳工和资本,确定工资和价格,安排分配和销售,冒着企业的风险,忍受失败造成的损失,并收获成功带来的利润。其他雇主则选择把原料外包给个别工人或家庭,用后者自己的设备,在家中将原料转化为成品,然后把成品交给商人,换取工资或报酬。如此,在意大利、佛兰德斯和法兰西,成千上万的男女,被带入了工业圈。

亚眠、博韦、里尔、拉昂、圣昆廷、普罗旺斯、兰斯、特鲁瓦、康布雷、图尔奈、列日、卢万——尤其是根特、布鲁日、伊普尔和杜埃——成为这种雇用工业的中心,它们还以艺术才能和反抗斗争著称。上等细麻布因拉昂得名,细薄布则因康布雷得名,而匀列菱形花纹之麻布或棉布则得名自伊普尔。在根特,有2300名织工在织布机前工作,13世纪在普罗旺斯则有3200名。很多意大利城市都拥有自己的纺织工业。12世纪,在佛罗伦萨,羊毛商会擅长染色羊毛产品的生产。13世纪初期,布商公会(Cloth Guild)投身于大规模、大范围的进口羊毛和输出成品织物生意。约1306年,佛罗伦萨有300家纺织工厂,至约1336年,已拥有3万名纺织工人。热那亚生产质地精良的天鹅绒和金线花饰丝绸。13世纪末,维也纳进口佛兰德斯织工,不久就有了它自己繁荣的纺织工业。英格兰几乎垄断了欧洲北部的羊毛生产,它将大部分产品输至佛兰德斯。许多种毛纺布料因诺福克(Norfolk)的沃斯特德(Worstead)的城镇而得名。西班牙也生产上等羊毛,它的“美利奴绵羊”(merino sheep)是其国民收入的一个主要来源。

8世纪,阿拉伯人已将丝绸文化和制造技术带入西班牙。9世纪,又将其输入西西里岛;而巴伦西亚、卡塔赫纳、塞维利亚、里斯本和巴勒莫在基督教化后,也还延续着这一技艺。1147年,罗塞二世从科林斯和底比斯进口希腊和犹太丝织工人至巴勒莫,并将他们安顿在一座王宫中。通过这些人及其子孙,养蚕遍布意大利。卢卡组织了资本主义标准的丝绸制造业,佛罗伦萨、米兰、热那亚、摩德纳、博洛尼亚和威尼斯起而与之竞争。这种技艺更越过阿尔卑斯山,而在苏黎世、巴黎和科隆等地,培养出熟练的从业者。

上百种其他技艺完善了中世纪工业的领域。陶工在陶制器皿湿润的表面上撒上铅末,并以文火进行烘烤,以使其表面光滑似镜,倘若他们希望得到绿色釉,而非黄色釉,那么就在铅末中掺入铜末或青铜末。13世纪,在蒸蒸日上的城市中,建筑变得更加靡费,因担心火灾的发生,瓦便取代了茅草铺的屋顶。1212年,伦敦还曾强制更换。当时,建筑业必定相当有水平,因为欧洲现存的一些最坚固的建筑,便诞生于这一时期。工业玻璃用于制作镜子、窗户和器皿,不过规模还相当小。大教堂拥有最精良的玻璃制品,但许多房屋没有一块玻璃。至少从11世纪起,欧洲西部就有了玻璃吹制这一行当。或许,在罗马帝国治下其全盛期以来,这一技艺在意大利就从未中止过。

直至12世纪,纸还是从阿拉伯或西班牙进口。然而,1190年,日耳曼拉芬斯堡(Ravensburg)开设了一家造纸厂。13世纪,欧洲已开始利用亚麻造纸。皮革是国际商贸最主要的项目之一,而制革法也很普及。手套商、马具商、钱包制造商、皮鞋匠和补鞋匠,出色得令人嫉妒。毛皮由北部和东部购入,供皇室、贵族和资产阶级穿着。葡萄酒和啤酒为人们提供热量,而许多城镇因酿造的地方性垄断而获利。日耳曼人在这一古老的技艺方面领先于世界,14世纪即拥有500家酿酒厂的汉堡,将其繁荣主要归功于那里的麦酒或淡色啤酒。

除纺织品外,工业仍停留在手工业时代。为当地市场服务的工人——面包师、皮匠、铁匠、木匠等——可以控制或处置他们自己的设备和产品,并保持个体的自由。大多数工业仍然在工人的家中,或在与他们的住所毗连的店铺中进行,而且大部分家庭都为他们自己做许多如今委托商店或工厂做的工作——烘焙面包、纺织衣物、修补鞋子。在这种家庭工业中,进步是缓慢的;工具是简单的,而机器甚少;竞争和获利的动机尚未刺激人从事发明,或以机械的力量来取代人的技能。然而,这或许是历史上工业组织最健康的形式。它的生产力低,它的满足程度却可能相对的高。工人留在家庭附近,他决定工作时间,也(或多或少)决定他的工作报酬。他以技能为傲,这塑造了他的性格和信心。他是工匠,却也是艺术家。当看到一个完整的产品在自己的手中成形,他也会有艺术家式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