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文明(461—1066)

时间:2024-11-21 00:53:02关键词:诺曼的崛起

从圣帕特里克(St.Patrick)逝世之时到11世纪,爱尔兰分为七个王国:三个在阿尔斯特(Ulster),其余四个则在康诺特(Connaught)、伦斯特(Leinster)、蒙斯特(Munster)、米斯(Meath),这些王国之间时常燃起烽火,只为争取较大的生存空间。但从3世纪后,便有爱尔兰人侵袭并定居于不列颠西海沿岸。编写年代记的历史学家称这些入侵者为苏格兰人——凯尔特人对流浪民族的称呼,这一时期的苏格兰人指爱尔兰人。战事是地方性的。590年,妇女也须参战。804年,僧侣教士也被征调与战士并肩作战。一套类似欧陆的“野蛮”法典,由训练有素的律师和法官管理。这些法官曾在当时的法律学校执教,并以盖尔文(Gaelic)发表论文。与苏格兰一样,爱尔兰未曾被罗马征服过,因此错过了罗马法律的恩赐及有序的政府组织,它自己的法律效力不大,不能以公正消解仇恨,也不能将暴乱绳之以法。政府仍停留在部族阶段,偶尔几次获得暂时的一统,并有幸保有完整的版图。

社会和经济以家庭为单位,几个家庭合为家族(sept),家族又组成宗族(clan),宗族之上则为部落(tribe),所有的部落成员均被视为源自同一祖先。10世纪,许多家庭在部落名之前冠以“Ui”或“O”(子孙)以为家名,是以“奥尼尔”(O’Neill)为家名的人自称是916年爱尔兰王尼阿尔·格伦杜布(Niall Glundubh)的后裔;也有许多人利用父名,譬如加上“Mac”(儿子)成为家名。7世纪,土地一般为家族或宗族共有,私有财产仅限于家庭日常用品。到10世纪,私有财产的范围逐渐放宽,不久后便有少数贵族拥有大片土地,也有为数很多的自由农民,少数的佃农及更少数的奴隶。物质和政治方面,爱尔兰人在基督教传入以后三个世纪里较英格兰退步;在文化方面,他们则是当时比利牛斯山及阿尔卑斯山以北所有民族中最为进步的。

这种不平衡有诸多原因:5世纪遭日耳曼民族侵袭时,高卢及不列颠的学者纷纷逃往爱尔兰,高卢及不列颠之间的商业逐渐繁荣,9世纪以前未曾遭受外患等。僧侣、教士及修女兴建各级学校。520年在克伦纳德(Clonard)创设的一所学校拥有3000名学生(假使那些爱国历史学家是可信的话)。此外,克朗玛克诺伊斯(Clonmacnois)、克隆非特(Clonfert)及班哥(Bangor)都设立学校,其中几所提供12年的课程,可一直修到哲学博士学位,包括《圣经》研究,神学,拉丁及希腊古典文学,高卢语文法及文学、数学、天文、史学、音乐、医学、法律等。贫困的学者由公款资助,因为多数学生都准备取得教士资格,而爱尔兰极力赞助以促进这一行业的发展。这些学校在西欧其他国家久废希腊文之后仍继续教授希腊文。阿尔琴毕业于克朗玛克诺伊斯的学校,埃里金纳在爱尔兰习得希腊文,使他成为法兰西“秃子”查理国王宫廷中罕见的奇才。

这一时期的文学及心态倾向于传奇与浪漫,偶尔也有人转向科学研究,天文学家敦加尔(Dungal)及讲授地圆学说的几何学家佛吉尔(Fergil)即是著名的例子。约825年,地理学家迪库伊尔(Dicuil)报道了爱尔兰僧侣于795年发现冰岛(Iceland)的事,他并且证明爱尔兰夏季有夜半见阳光的现象,认为人可以利用足够的光线把衬衫上的跳蚤抓出来。当时有许多文法学家,大概是因为爱尔兰韵律学是当时最难的。诗人也为数很多,社会地位很高,常身兼教师、律师、诗人及历史学家数职,他们聚集在以某位杰出诗人为中心的吟唱诗人团里(bardic school),从比基督教更早的德鲁伊教(Druid)教士手中继承了许多势力和特权。这种吟唱诗人团从6世纪到17世纪都很盛行,未曾中断,大多得到教会及邦国的特许而拥有土地。10世纪诞生了四位举国皆知的诗人:弗兰·麦克隆尼亚(Flann Maclonain)、肯内斯·奥哈提甘(Kenneth O’Hartigan)、埃奥柴德·弗莱恩(Eochaid O’Flainn)及被波鲁王(King Brian Boru)封为桂冠诗人的麦克·利雅格(Mac Liag)。

爱尔兰文明(461—1066)

这时代的英雄故事(sagas)已有文学的形式。多数题材都早于帕特里克的时代,口口相传,混入带韵的散文及民谣诗歌中。今日所见的手抄本是11世纪后的作品,到了这一时期的诗人手中才将其化为文学。有一系列英雄故事追怀爱尔兰人民的神仙祖先,其中名为“菲尼安”(Fenian)或“奥西亚尼克”(Ossianic)的包含动人的章节叙述传奇英雄芬恩·麦克库姆海尔(Finn MacCumhail)及其后裔的冒险事迹,这些诗篇多数被认为出自芬恩的儿子——奥西亚尼克,据说这人活了300岁,到圣帕特里克的时代,他赐给这圣徒一颗异教的心之后才去世。另有一部“英雄”(Heroic)史诗,以爱尔兰老国王库科莱恩(Cuchulain)为主角,叙述他在百次精彩场合中遭遇到的战争与爱情。最佳冒险故事叙述芬恩·麦克库姆海尔王首席吟唱诗人菲利姆(Felim)之女戴尔德蕾(Deirdre)的事迹。她出生之时,一位德鲁伊教教士预言,她将给阿尔斯特带来悲伤,于是人民大叫:“把她杀了!”但是康纳尔(Conor)王庇护她、教养她,并打算娶她为妻。日复一日,她出落得很可爱了。一天早晨她看到英俊的劳伊塞(Naoise)正跟别的年轻人玩球,她捡起那误丢的球并交给他,“他愉快地在我手上一按”,当下就触发她已成熟的情感。她马上请求她的婢女:“小丫头啊!假使你还希望我活下去,就请带个信给他,告诉他今夜来跟我偷偷面谈。”劳伊塞果然来了,美貌当前,一饮而醉。隔天晚上,他与两个兄弟阿因勒(Ainnle)及阿尔丹(Ardan)带着戴尔德蕾离开皇宫,越过海洋到达苏格兰。苏格兰王爱上了她,劳伊塞的兄弟把她藏在高地。不久,康纳尔派人送来信件,表示假使他们愿意返回埃林(Erin),他将既往不咎。尽管戴尔德蕾认为那是阴谋诡计,劳伊塞眷念故土及幼时嬉戏的地方,终于同意。返回爱尔兰后,他们遭到康纳尔军队的突袭,三兄弟英勇奋战,不支死去,戴尔德蕾也悲戚过度而发狂,扑倒在地,吸吮已死去的恋人的血水,并且唱出一首怪异的挽歌:

当苏格兰的贵族们欢宴的那一天……

劳伊塞偷偷地吻了敦特罗涅(Duntrone)领主的女儿。

他送给她一只活泼的牝鹿,

它来自森林,脚上挂着(半人半羊的)牧神像,

他从身着披肩战袍(Inverness)的队伍回来之后,

就到它那儿面访。

但当我听到这回事时,

心里非常嫉妒,

我驾着小舟在海面上,任之漂泊;

不管是死是活,

他们游泳跟在我后头,

那是从来不说谎的阿因勒及阿尔丹兄弟,足以屈服一百个人的兄弟,

他们把我引回陆上。

劳伊塞对我保证真心不渝,

他在他的武器面前一连发誓三次,

决不再使我忧戚,

直到他离我而去,重回敢死之队!

啊!假使它今晚听到:

劳伊塞已经葬身黄土,

它一定会痛哭失声,

而我,要陪它大哭七次!

《悲伤的戴尔德蕾》(“Deirdre of the Sorrows”)最古老的版本有着清晰有力的结局——“附近有块大石头,她的头撞向那石头,头颅破裂而死。”

在爱尔兰,诗与音乐密切关联,如同在中世纪各地一样。少女纺织或挤牛奶时唱着歌,男人耕田或出战时亦然,传教者弹奏竖琴以吸引听众。最普遍的乐器是竖琴,通常有30根弦,以指尖拨弹。提姆潘是八弦的提琴,以拨子或琴弓来演奏。风笛悬在肩上,用嘴吹出乐声。吉拉尔达斯·康布伦西斯(Giraldus Cambrensis)说爱尔兰的竖琴手是他所听到的最好的——这是出自热爱音乐的威尔士人口中的称赞。

这一时期爱尔兰最好的艺术品,并非由354片铜、银、金、琥珀、水晶、珐琅及玻璃做成的“阿尔达格”(Ardagh)高脚杯(约1000年),而是《凯尔经》(Book of Kells)——写在羊皮纸上的四福音书,9世纪时由住在米斯王国凯尔或爱奥那岛(Iona)的爱尔兰僧侣写成,现在珍藏于都柏林的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通过僧侣们跨越国界相互交流,拜占庭及伊斯兰的优美风格传到爱尔兰,并一度臻于完美之境。如同伊斯兰教艺术的缩影,人或动物形象扮演无足轻重的角色,连名字起首字母的一半都不如。这种艺术的精神出于单一、平凡的装饰动机,于蓝色或金色的背景中,将其以夸大的幽默感画出来,直到使人眼花缭乱。基督教的手抄本,以《凯尔经》为最出色,威尔士的杰拉尔德(Gerald)总是嫉妒爱尔兰,仍不住称赞这乃是天使化身所写的作品。

日耳曼民族的侵袭,使爱尔兰以外的拉丁欧洲陷于落后达数世纪之久,爱尔兰幸免于难,所以有此黄金时代。同样,正如9世纪和10世纪的英格兰、法兰西由阿尔弗雷德大帝及查理大帝推动的一切进展都被毁灭,爱尔兰的黄金时代也因诺曼人的入侵而告终。也许是仍信奉异教的丹麦及挪威听说爱尔兰修道院有丰富的金银珠宝,而国家政治分裂,不足以抵抗外侮,795年尝试性地攻击爱尔兰,虽未造成重大损害,却暴露了爱尔兰不设防的真相。823年,敌军大举来犯,劫掠科克及克伦两地,毁坏班哥及莫维尔的修道院,屠杀教士。此后每年都有外敌侵扰,有几次他们被挡退,但很快又卷土重来,抢劫各修道院。诺曼人在沿海地区定居下来,建立都柏林、利麦立克(Li-merick)及沃特福德,并要求北半岛的人民纳贡。其国王索尔格斯特(Thorgest)以圣帕特里克的亚尔马(Armagh)为都邑,并在克朗玛克诺伊斯的圣基尔兰(St.Kieran)教会圣坛上为妻子加冕。爱尔兰诸王独自抵御外侮,同时彼此大动干戈。米斯王国的国王玛拉基(Malachi)掳获索尔格斯特并将其溺毙(845年)。851年,挪威王子“白面”奥拉夫(Olaf the White)建立了都柏林王国——直到12世纪都为诺曼人所据。一个学术、艺术兴盛的时代竟为无情的战争所取代,基督教与异教军队烧毁修道院,破坏古老的抄本,致使几世纪以来累积的艺术品四散分离。一位爱尔兰老历史学家说:“吟唱诗人、哲学家、音乐家等再也不能于这里从事以往的工作了。”

终于,一位强者崛起,把诸小王国统一成爱尔兰国家。布里安·波南哈(Brian Borumha),或名波鲁(Boru),是蒙斯特国王玛洪(Mahon)之弟,也是达尔加斯(Dalgas)宗族的首领。两兄弟在蒂珀雷里(Tipperary)附近与丹麦军交战,大败之,没给敌人留下任何活口,接着占领利麦立克,把每一个诺曼人都处死。可是有两位小国国王——德斯蒙德(Desmond)的莫洛伊(Molloy)及胡·卡贝里(Hy Carbery)的多诺万(Donovan)——唯恐这两兄弟也会吞并其版图,竟联合移民此地的丹人绑架玛洪,将他杀死(976年)。布里安继位为王,又击溃丹麦人,击毙莫洛伊。他为了统一全爱尔兰不择手段,与都柏林的丹人缔盟,靠他们的援助一举推翻米斯的国王,此后他被公认为全爱尔兰王(1013年)。经过40年战乱,和平重新获得,他重建教堂及修道院,整修桥梁、道路,设立学校和学院,奠定秩序,遏止犯罪。他有一位爱好想象的后代,曾以故事描绘“国王的和平”(King’s Peace)所给予的安全感。这故事别处也常见,叙述一位面目姣好、珠宝环身的少女,在国内各地旅行而不受任何伤害的故事。同时,居住在爱尔兰的诺曼人另举大军,向这位老迈的国王进逼,1014年4月23日星期五(耶稣受难日),后者在都柏林附近的克隆塔夫(Clontarf)迎敌并获胜。然而其子慕罗格(Murrogh)被杀死在战场上,布里安后来也在营帐中遭人暗杀。

久历忧患的爱尔兰获得暂时的和平,11世纪,艺术文学得以复苏。《伦斯特经》(Book of Leinster)及《圣诗集》(Book of Hymns)在插图装饰方面,其璀璨绚烂足以媲美《凯尔经》。修道院学校历史学家及学者人才辈出。但爱尔兰人分裂不合的精神丝毫没有缓和,国家又被割裂成许多小王国,互相攻伐,损耗了国力。1172年,来自威尔士和英格兰的少数探险者发觉,征服进而统治这一“学者和圣徒之岛”是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