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努特不仅是一个征服者,同时也是一位政治家,他早期执政的残酷为人诟病。他驱逐“刚毅者”埃德蒙的遗孤,并谋害其兄以防止盎格鲁—撒克逊的复兴。一方面,当他发觉艾思尔莱王的遗孀及儿子们仍在鲁昂活着时,便又以向艾玛求婚(1071年),来解决许多难题。当时她33岁,他仅23岁。艾玛同意婚事,克努特既喜获娇妻,又与艾玛之兄诺曼底公爵缔盟,一举两得,王位益加稳固。自此以后,其政权即为英格兰的一大福祉。他管束那些破坏英国统一及其精神的贵族,防御敌军入侵,带给英国12年的和平。他接受基督教,建立了许多教堂,在阿桑顿盖了一座圣殿,纪念曾在当地作战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及丹人,他自己也亲自到埃德蒙的坟墓祭拜。他答应遵守现有的法律与制度,但是坚持两项例外:其一是为贵族败坏的郡政府组织,须由他指定人选;其二是以一位平凡的教士来代替大主教当国王的首席顾问。他培养一批行政人员并推行社会服务,使政府能在各种情况下持续运行。在他统治初期的混乱时期过了以后,他任命的人几乎全是英国人。他勤于理政,不断到各地巡视,指导司法的管理和法律的执行。他以丹麦人入主,而作为一个英国人死去。他是英格兰国王,也是丹麦国王,1028年,又兼挪威国王,他在温切斯特统治着这三个国家。
丹麦人的入侵和在诺曼底人的征服累积而成的种族不断混合发展,最后产生了英国民族。凯尔特人与高卢人,盎格鲁人、撒克逊人及朱特人,丹人以及诺曼底人互通婚姻,或以其他方式将各血统混合,把默默无闻、畏缩保守的罗马时代的不列颠人转化为伊丽莎白时代的喧扰海寇,也转化为以后各世纪中的世界征服者。丹人一如德国人及瓦里亚基人,把对海洋的神秘之爱,勇于接受挑战,以及到远方经商的意愿带到了英格兰。就文化而言,丹麦人的入侵是一种灾害:建筑艺术停滞不前,装饰艺术自750年到950年之间逐渐衰败,阿尔弗雷德大帝极力推动的文化教育事业也受到遏阻,正如在高卢境内,瓦里亚基人的入侵抵消了查理大帝的功业。
如果克努特能活得更久些,他也许能够把人民遗留下来的破坏多恢复一点。可是人们疲于战争或劳役,无以为之。克努特卒于1035年,年仅40岁。挪威人立即摆脱了丹人的束缚,克努特的皇储哈塔克努特(Harthacnut)尽全力抵御挪威的入侵。克努特另一个儿子“光脚”哈罗德(Harald Harefoot)执政5年后逝世,哈塔克努特继位,2年后去世(1042年)。他死前谕令艾思尔莱王与艾玛仅存的儿子,这位盎格鲁—撒克逊的异父兄弟为王位继承人。
“忏悔者”爱德华(Edward the Confessor)像任何丹人一样,乃异邦之人。他10岁时被父亲带到诺曼底,在宫廷中度过30个寒暑,由诺曼底贵族及教士们教养,经受诚笃虔敬的训练。他把法国的语言、风俗及朋友带到英国。这些朋友都在英国政治和宗教界担任要职,领取皇家津贴,在英国建筑诺曼底式的城堡,对英国的语言及风俗习惯表示轻蔑,并在征服者威廉一世前一代就展开了对诺曼底的征服。
在左右这位温和而又坚韧的国王方面,只有一位英国人堪与这些诺曼底人匹敌。葛德文伯爵(Earl Godwin)是西撒克逊的总督,也是克努特、哈罗德、哈塔克努特座下的首席顾问,财富、智慧皆盛,善于持久的外交策略,兼富说服力和领导才能,为英国史上最出色的俗人政治家。他丰富的施政经验,使他具有凌驾于国王之上的优势。其女艾蒂丝(Edith)嫁给爱德华,原可使葛德文成为未来君王的祖父,可惜爱德华膝下无子。在葛德文之子托斯提格迎娶佛兰德斯伯爵之女朱蒂丝时,其侄斯恩便成了丹麦执政者,葛德文伯爵以此裙带关系建立三国联盟,成为北欧的强人,地位远在其君主之上。爱德华的诺曼底友人从中挑拨,引起嫉妒,葛德文被革去了职务。他逃到佛兰德斯,其子哈罗德则到爱尔兰纠集一批部队,声讨爱德华(1051年)。英国贵族怨恨诺曼底权贵的恣肆,迎葛德文回国,并誓为其后盾。哈罗德进犯英格兰,击败皇家军队,掠劫西南岸,并与其父会师,溯泰晤士河而上。伦敦的老百姓欢迎他们,诺曼底的官吏及教士们落荒而逃。英国贵族及主教所组成的国会(Witenagemot)像欢迎英雄一样热烈欢迎这支队伍,葛德文重获被没收的私产及政治权力(1052年)。一年后,命运的大起大落夺去了葛德文的性命,他心力交瘁而死。
哈罗德被封为西撒克逊伯爵,大致继承了其父的势力。当时他31岁,高大、英俊、强壮、勇武,敢于冒险,打起仗来残酷无情,平时宽宏大量。他在旋风式的狂野战斗中征服了威尔士,把威尔士酋长格鲁法德(Gruffydd)的首级献给既喜又惊的国王(1063年)。在他勇猛生涯中较为平和的一段日子里,他倾国库之资来建筑沃尔瑟姆(Waltham)的修道院(1060年),并资助教堂附设的学院。全英格兰的人都对这位浪漫的青年报以愉快的微笑。
爱德华在位期间最伟大的建筑事件是威斯敏斯特教堂(Westminster Abbey)的动工(1055年)。他居留鲁昂时即已熟悉诺曼底的建筑风格,为了使这座教堂成为英国智慧人物死后安息之所,他谕令将它设计为诺曼底的罗马式建筑,与5年前在尤米耶戈斯开始兴建的修道院一样堂皇。这又是在威廉之前展开诺曼底征服的另一个例子。以威斯敏斯特教堂为开端建筑艺术开始带给英国全欧洲最优美的罗马式建筑。
多事之秋的1066年,爱德华被送往威斯敏斯特教堂长眠。元月6日,国会选举哈罗德为国王。当诺曼底公爵威廉拥兵称帝的消息传来时,哈罗德几乎还未加冕。威廉声称,爱德华为酬谢30年在诺曼底受保护之恩,曾于1051年答应将英国的王位让给他。显然这件事属实,但是爱德华或许后悔了,又或者忘记了这个承诺,而在死前将王位传给了哈罗德。无论如何,这一许诺未经议会同意而属无效。然而威廉又说哈罗德到鲁昂访问他时(日期现已不详),曾经接受了骑士称号,成为威廉的手下,依封建法律有顺从的义务,并且自己也曾答应承认并支持他继承爱德华的王位。哈罗德承认这个许诺。但他个人的宣誓并不能约束全国,人民的代表拥立他为王,因此他决意维护此一拥立。威廉向教皇亚历山大二世控诉,教皇咨询了希尔德布兰德(Hildebrand),判哈罗德为篡位者,将他及其拥护者逐出教会,并宣布威廉为英国王位的合法申请者。他祝福威廉预谋的起义,并送他一面圣旗和一枚戒指,戒指的钻石中装有圣彼得的头发。希尔德布兰德乐于为教皇开一个夺王位和废黜国王的先例。10年后,他又将这个先例沿用到日耳曼的亨利四世身上。1213年,约翰王又是一例。贝克修道院院长朗法兰克与威廉联合昭告诺曼底人民——事实上是所有国家——齐来参加这声讨被逐出教会的国王的神圣战事。
哈罗德年轻时耀武扬威所造成的罪恶,在正值壮年之际报应在他身上。他当政时未将被议会驱逐在外的兄弟托斯提格召回,托斯提格这时与威廉联合,在北部组建一支队伍,以英国王位为交换,说服了挪威王哈罗德·哈德拉达(Harald Hardrada)派兵支援。1060年9月,威廉舰队1400艘船驶离诺曼底时,托斯提格及哈德拉达正侵袭诺森伯兰,最后约克地区降服,哈德拉达就地自立为英王。哈罗德以所余军最后在斯坦福桥(Stamford Bridge)击败北方敌军(9月25日),托斯提格、哈德拉达均死于此役。哈罗德带领残余队伍南下,欲力抗威廉的大军。幕僚劝他稍事休息,另觅时机,但是威廉已在南部大肆掳掠,哈罗德迫切想保卫那过去被他蹂躏而现在为他钟爱的国土。两军在哈斯丁附近的森拉克(Senlac)相遇(10月14日),苦战了9个小时。哈罗德的眼睛为箭所伤,流血倒地,身体即被诺曼底骑士肢解:有割其头者,有截其肢者,内脏四散于地。英国军队见主帅倒地,望风而逃。其状之惨,使后来受命捡拾故王尸体的僧侣们无法辨认,直到他们把哈罗德的情妇“天鹅颈”艾蒂丝(Edith Swansneck)带到现场,才把四散的尸骸辨认出来,葬在他亲手建的沃尔瑟姆教堂。1066年圣诞节,威廉一世被加冕为英国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