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士坦丁堡北方百余英里,就是轻文好战民族的动乱渊薮。匈奴人的浪潮尚未退去,一支和匈奴有血缘关系的柔然人从土耳其斯坦至俄罗斯南部(558年),奴役成群的斯拉夫人,又侵袭日耳曼达易北河(562年),迫使伦巴底人进入意大利(568年),又蹂躏整个巴尔干,几乎把所有拉丁语民族都赶出了巴尔干,柔然人的势力一度从波罗的海延伸到黑海。626年,他们包围并几乎攻下了君士坦丁堡。他们的失败使他们走上了衰落的命运。805年,他们被查里曼征服,又逐渐被保加人和斯拉夫人融合。
保加人原是匈奴人、乌克兰人和土耳其人的混血后代,曾是匈奴帝国在俄罗斯的一部分。阿提拉死后,保加人一个分支在现今喀山附近的伏尔加河流域建立老保加利亚王国。他们的都城保加因内河贸易而繁荣,直到13世纪被鞑靼人摧毁为止。5世纪,另一分支向西南迁移到顿河河谷。679年,其中一部乌提格人越过多瑙河,在摩西亚建立第二个保加利亚王国。他们奴役那里的斯拉夫人,采用斯拉夫人的语言和制度,最终被斯拉夫人同化。这个新王国在克伦汗(Khan Krum)时期达到极盛(802年)。克伦汗具有野蛮人的勇敢和文明人的狡诈,他侵入东罗马的马其顿省,夺得1100磅黄金,焚毁萨迪卡,即现在的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
811年,尼塞福鲁斯皇帝烧毁克伦汗之都皮利斯卡(Pliska),但是克伦汗以陷阱在山隘摧毁一支希腊军队,杀死尼塞福鲁斯,以其头颅为饮酒器。813年,他包围君士坦丁堡,焚烧四郊,又蹂躏色雷斯。当他正准备另一次进攻时,因血管破裂而死。其子欧姆塔(Omurtag)与希腊言和,希腊割让一半的色雷斯。该王国在泊雷斯汗(Khan Boris)时期信奉基督教,泊雷斯汗本人在长期的统治以后,进入修道院。4年后废长子乌拉底米尔,以幼子西米恩(Simeon)继承王位。他活到907年,是第一个被封为圣徒的保加利亚人。西米恩是一代枭雄,他扩张至塞尔维亚和亚得里亚海,自称为“全保加人和希腊人之主”,并不断与拜占庭发生战争。但是他想翻译希腊文学以教化其百姓,以希腊艺术美化其多瑙河畔的都城。时人描写都城普雷斯拉夫(Preslav)为“悦目的奇景”,到处是装饰富丽的“高大的王宫与教堂”,是13世纪巴尔干最大的城市,如今仍有若干废墟遗存。西米恩死后,保加利亚因内部混战而衰弱。931年,塞尔维亚恢复独立。972年,约翰·色米色斯再度征服保加利亚东部。1014年,巴希尔二世征服保加利亚西部,于是保加利亚又成为拜占庭帝国一个省(1018—1186年)。
正当此时,饱受侵袭的帝国又遭马札儿人骚扰(934—942年)。马札儿人像保加人一样,可能是乌克(Ugri)或伊格(Igurs)人分出的一支,他们在中国的西陲游牧,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混合匈奴和土耳其人的血统,他们的语言与芬兰人(Finns)和萨摩耶人(Samoyeds)相近。9世纪,他们从乌拉—里海草原,迁移至顿河、第聂伯河和黑海之间的地区。他们夏天耕种,冬天打鱼,一年四季捕捉、贩卖斯拉夫人到希腊为奴。大约在乌克兰居住了约60年以后,他们又向西移动。欧洲不久即进入最衰弱的时期,君士坦丁堡以西竟没有一个坚强的政府存在,没有一支可以抵抗敌人的统一军队。889年,马札儿人征服比萨拉比亚和摩达维亚。895年,他们在首领阿帕得(Arpad)的领导下,开始了对匈牙利的长期征服。899年,他们越过阿尔卑斯山涌入意大利,焚毁帕维亚及其全部的42座教堂,屠杀居民,蹂躏该半岛达一年之久。他们征服潘诺尼亚,侵入巴伐利亚(900—907年),蹂躏卡伦西亚(901年),占领摩拉维亚(906年),抢劫撒克逊、色林吉亚、士瓦比亚(913年)、南日耳曼和阿尔萨斯(917年),在多瑙河支流莱西击败日耳曼人(924年)。整个欧洲都在战栗和祈祷。由于这些入侵者是异教徒,所有基督教国家似乎都走入了穷途末路。933年,马札儿人在哥达(Gotha)被击败,他们前进的步伐因而受阻。943年,他们再度入侵意大利。955年,他们抢劫勃艮第;同年,日耳曼联军在奥托一世(Otto I)和领导下,在接近奥格斯堡的莱西费得或莱西山谷赢得决定性的胜利。欧洲在这恐怖的100多年(841—955年)中,北拒诺曼底人,南拒穆斯林,东拒马札儿人,至此终于在残破的废墟中喘了一口气。
975年,马札儿人接受基督教,这使欧洲相对安全些。吉萨王恐怕匈牙利落入再度扩张的拜占庭帝国之手,选择了罗马公教以争取西方的和平,并使其子斯蒂芬与亨利二世之女吉色拉缔结婚姻。巴伐利亚公爵斯蒂芬一世成了匈牙利的守护神和最伟大的国王。他依日耳曼式封建制度统治马札儿人。他为了加强这个新社会的宗教基础,使自己于1000年由教皇西尔维斯特二世加冕为匈牙利王。圣本笃派教士群集于此,建立修道院和村庄,并引进西方的农业和工业技术。在一个世纪的争战之后,匈牙利终于由野蛮步入文明,而当吉色拉王后送一个十字架给日耳曼的朋友时,这个十字架已经是金饰艺术的杰作了。
据我们所知,斯拉夫人最早的地区在俄罗斯基辅、摩里夫(Mohilev)和布斯特—利托斯克(Brest-Litovsk)之间的一个沼泽区。他们属于印欧民族,语言与日耳曼语和波斯语有亲缘。他们周期性地被游牧民族征服,时常承受着压迫、贫穷、奴役之苦,在无休无止的艰危之中,逐渐变得坚忍和强大起来,而妇女的多产,克服了连年战争、饥荒、疾病引起的高死亡率。他们住在洞穴或泥屋之中,以打猎、畜牧、打鱼、养蜂及出售蜂蜜、蜂蜡、兽皮为生,后又逐渐定居下来,以农耕为生。他们甚至进入危险的沼泽和森林狩猎,被其他民族俘虏,无情地卖掉,而他们也遵行当时的风俗,以人易货。由于住在寒冷而又潮湿的地带,他们以烈酒取暖。他们喜欢基督教而不喜欢伊斯兰教,因为后者禁止饮酒。酗酒、肮脏、残忍、掳掠是他们显著的劣根性。他们节俭、机警,富有徘徊在善恶之间的想象力。他们本性善良、好客、好交际,也喜欢比赛、跳舞、音乐和歌唱。酋长多妻,穷人则一夫一妻,妇女不论买卖或抢夺而来,婚后都异常忠实和顺从。父系家庭以氏族、部落的形式松懈地组织起来。在早期的牧畜时代,氏族内的财产共有。但是随着农业的发展——由于能力、努力程度的不同,在不同的土地上造成不同的产量——渐变为私有或家有财产制。由于频繁的迁移和部落纷争,斯拉夫发展出不同的语言:西部有波兰语、温德语(Wendish)、捷克语、斯洛伐克语,南部有斯洛文尼亚语(Slovene)、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Serbo-Croat)和保加利亚语,东部有大俄罗斯语、白俄罗斯语、小俄罗斯(立陶宛和乌克兰)语。几乎所有这些语言,彼此都有相通之处。语言和风俗的泛斯拉夫特质,加上空间、资源形态,及由于艰苦的生存环境、严格的淘汰、简朴的饮食形成的活力,构成了斯拉夫民族扩张的力量。
当日耳曼部族向南、向西迁入意大利和高卢之时,在日耳曼北部、中部留下一块人口压力不大的区域,斯拉夫人在入侵的匈奴的驱逐下向西扩张,越过维斯图拉河,进抵易北河,填补了这一地带。在这里,他们的后裔成为后来的温德人、波兰人、捷克人、乌拉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到6世纪末,斯拉夫移民潮涌入希腊乡村,城市纷纷关起了城门,拒之门外,但是强大的斯拉夫血液还是注入了希腊血统。约640年,两支和斯拉夫有血缘关系的部落——西比人和克罗地亚人——成了潘诺尼亚和伊利里亚的新居民。塞尔维亚人接受了希腊正教,克罗地亚人信奉罗马公教,宗教的分歧阻碍了种族和语言的统一,削弱了他们对抗邻邦的力量,塞尔维亚在独立与臣服于拜占庭或保加利亚人之间摇摆不定。989年,保加利亚皇帝萨穆尔在击败并俘虏塞尔维亚的约翰·乌拉底米尔之后,将女儿寇沙拉(Kossara)许配给他,允许他回到他的都城热塔(Zita)为侯王,这就是作于13世纪的塞尔维亚最古老的小说《乌拉底米尔和寇沙拉》(Vladimir and Kossara)的主要情节。古代达尔马提亚地区滨海城市——札拉、斯巴拉脱、拉古萨——仍然保持它们的拉丁语言和文化,而塞尔维亚的其余地区都斯拉夫化了。1042年,佛斯拉夫(Voislav)王为塞尔维亚赢得了自由,但是到12世纪,它又承认了拜占庭的宗主权。
8世纪末,当斯拉夫这一惊人的移民过程完成之时,整个中欧、巴尔干诸国和俄罗斯都成了斯拉夫人的天下,他们不断侵扰着君士坦丁堡、希腊和日耳曼的边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