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信仰的时代,使犹太人特别杰出并使他们在到处流亡中仍团结在一起的并非神学,而是宗教仪礼,不是基督教仅予扩充和伊斯兰教根本采纳的教条,而是繁文缛礼,只有这个骄傲、感情容易激动的民族才具有遵守它的谦逊与耐性。基督教通过统一的信仰来寻求团结,犹太教则由统一的仪礼而得到团结。艾略加(Abba Areca)以为,律法的制定“是为了要从遵守当中使人守规矩,达到净化人类本质的目的”。
最重要的,这种仪礼乃是一种礼拜的律法。当会堂承继了圣殿的地位时,祭品与祈祷就取代了牺牲祭祀。但是会堂与圣殿一样不容许任何神或人的偶像存在,各种偶像崇拜都被禁止。乐器在圣殿虽是允许的,在会堂却受到禁止。基督教在此与犹太教分开,而伊斯兰教则在此从犹太教接枝。犹太教发展成沉郁的礼拜,基督教则发展成沉郁的艺术。
每日或几乎每时都要祈祷,成为正统犹太人的宗教经验。晨祷时用内装经文的小盒系于前额及双臂。饭前先说简短的祷词,饭后照例进行较长的感恩祷告。但是仅有家庭祈祷还不够,只有一起做事人们才会团结为一体。犹太拉比们带着东方式的夸张辩称:“只有在犹太会堂所作的祈祷,神才会听到。”公共礼拜仪式主要包含“十八段”、《以色列祷词》、《摩西五经》、《先知书》及《诗篇》选读、经文讲解、《卡狄士祷词》(Kaddish,为生者与死者颂扬、祝福的祷词)及结束祝辞。
较礼拜大典更为繁重的是净身或洁礼。生理卫生被视为有利于精神健康。犹太拉比禁止人们住在没有澡堂的城市,对沐浴给予诸多健康方面的指示。“如果沐浴用热水,而浴后不用冷水,那就像铁放进熔炉后没有泡入冷水一样。”身体与铁一样,须经锻炼强化。沐浴完毕应涂油。起床后、餐前、餐后,大典祈祷前或举行其他任何礼仪以前,均应洗净双手。尸体、性行为、月经、生小孩、害虫、猪及麻风病(包括各种皮肤病),在礼仪(指依宗教律法而言)上均为不洁。接触或为上述诸物污染者应即刻到会堂举行洁礼。女人生男孩者40天内被视为不洁(不得进行性行为),生女孩则为80天。依据《圣经》指示,小孩出生第八天应受割礼。这表示对耶和华的一种牺牲和守约。但是由埃及人、伊索匹亚人、腓尼基人、叙利亚人及阿拉伯人的习俗来看,这是一种卫生习惯:在那样的天气里,可以促进性早熟与性刺激,干净则在其次。犹太拉比下令犹太人出生12个月内均应受割礼,更可证实这一结论。
《塔木德》有时候念起来就像家庭医药手册,而非宗教法典。《塔木德》实为告诫其人民的百科全书。4世纪和5世纪的犹太人和多数地中海民族一样,有种种医药上的迷信,并深信孤苦人民都拥有医药替代品。许多流行的迷信认为可以治病的药方皆纳入这部《塔木德》。虽然如此,我们发现《巴比伦法典注释》对食道、喉头、气管、肺、脑膜及生殖器,均有精确的阐述;对肺瘤、肝硬化、干酪性坏死及其他种种病症,也有正确的描述。犹太拉比已注意苍蝇及共用茶杯可能引起传染,而血友病已被认为是遗传病,且断定其后代受割礼极不合宜。与这些见解混在一起的,是那些驱除病魔的巫术秘方。
犹太拉比与我们一样,精于饮食。饮食的智慧首重牙齿。不管牙齿有多痛都不能拔除,因为“一个人善用牙齿咀嚼,脚下自然生出力量来”。除枣子外,其他蔬菜及水果都被极力推崇。肉类是奢侈品,享用前先要沐浴净身。屠宰牲畜应极力减少其痛苦,并应取出血液,吃含血的肉也是最不洁的事。因此,只有受过训练的人才可屠宰动物,屠宰之前,他们应检查动物内部,确定动物并未染病。牛肉与牛奶或含有它们的食品,不应同时进食,甚至厨房内也不宜把它们放得太近。猪肉极为不洁而被严厉禁止。鸡蛋、洋葱或蒜头去壳或去皮、隔夜的都不能吃。食必定时,“别像母鸡一样整天吃个没完”。“死于过食者多于不饱者。”“40岁以前,多吃有益;40岁以后,多饮有益。”适度饮酒较完全戒绝为佳,酒常是良药,因此“没有酒即没有快乐可言”。犹太拉比继续饮食的讨论,辩称:“如厕较久,可以延年。”并建议完毕后做感谢祈祷。
他们讨厌禁欲主义,建议人民享受与犯罪无关的种种美好的事。斋戒在某段时间或假日是必要的,不过,这也许是宗教促进人体健康的方式。种族的智慧使犹太人经常过节并举办盛宴,纵然在享乐中,也可听出哀伤及怀念的音调。“在佳节中,男人应使其妻子及家人感到快乐”,如果可能,他该使他们有新衣服穿。安息日——犹太人最伟大的发明——显然是《塔木德》时代的一种负担,那时虔诚的犹太人要尽量少说话,家中不得举火,须在会堂停留数小时进行祈祷。在极端挑剔的情况下,一篇冗长的论文讨论了安息日可以做与不可做的事。但是犹太拉比的解释导向减轻而非增加对神的恐惧。他们精心设计种种理由,使人在假日也尽其义务。而且,善良的犹太人在遵行古代安息日礼仪时,竟发现了一种神秘的乐趣。首先进行一个小小的圣洁礼。他在家人及客人(这是款待朋友的好时光)的围绕下举起一杯酒,宣读祝辞后啜饮一口,即传给客人、妻子和小孩共饮。然后他拿起面包祝福,感谢上帝“赐给我们面包”,逐一传给同桌诸人。在安息日斋戒或举哀皆不可以。
一年内有种种节日,作为虔诚的回忆或感恩休息的好时刻。逾越节自尼散月(Nisan,即阳历4月)十四日开始,历经8天,旨在纪念犹太人离开埃及。在《圣经》时期,它被称为无酵节,乃因犹太人逃离时携带了尚未发酵的面团。《塔木德》时代称之为“Pesach”,意为逾越,因为耶和华击杀了埃及头生的人,而越过那些由犹太人在门楣上涂洒了羊血的屋子。佳节的第一天,犹太人举行逾越节餐礼(Seder)。每家家长担任全家聚会的领袖,一道举行典礼追念摩西流亡的痛苦日子,并以问答方式把那些珍贵的故事传诸子弟。逾越节七周后有五旬节(the feast of Shavuot),庆祝小麦丰收及西奈山上神的启示。帝希力月(Tishri)——教会纪年第七月,犹太民历第一月,犹太人庆祝新年及新月佳节(Rosh-ha-Shana),吹羊角号(shofar)纪念律法的启示,呼唤人们来忏悔,并预见有那么快乐的一天,号角会召唤全世界犹太人到耶路撒冷崇拜他们的上帝。自新年、新月节前夕至帝希力月的初十日为忏悔时期,除初九日外其余各日,虔诚的犹太人都斋戒和祈祷。初十日是赎罪日(Yom-ha-Kippurim),从日出到日落,不吃,不饮,不穿履,不做工,不沐浴,也不放纵做爱,他们整天在会堂做礼拜,甚至从崇拜金牛犊开始,为他们自己及其民族的罪恶而忏悔和哀伤。至帝希力月十五日,及住棚节,7天内犹太人应住在帐篷内,以纪念他们的祖先在40年的旷野逗留期中曾住过帐幕。到了流亡异邦时期,完全照昔日庆祝丰收或收获佳节已有困难,故犹太拉比乐意重新将“住棚”解释为任何象征居住的事物。在第九月——基斯流月(Kislev,即阳历12月)二十五日起七天内为献神节(the festival of Hanukkah),纪念圣殿为艾庇方尼斯(Antiochus Epiphanes)污染后再由马考比人(the Maccabees)加以净化的历史(公元前165年)。亚达月(Adar,阳历3月)十四日,犹太人庆祝普珥日(Purim),纪念以斯帖(Esther)及莫底凯(Mordecai)将其民族自波斯大臣哈曼的阴谋中救出,在欢乐的酒宴中互赠礼物,互祝好运。拉巴(Rab Raba)认为,当天每一个人均应狂饮至无法分辨该“诅咒哈曼”还是“诅咒莫底凯”为止。
我们不宜把法典时代的犹太人视作郁郁寡欢的悲观者,认为他们因才能无从发挥而痛心疾首,在教义分歧引起的风暴中浮沉,及在渴望恢复残破故国中迷失自我。在流离失所、受到种种压迫之时,他们仍然坚忍不拔,珍视生活的奋斗与甘苦、辛勤妇人的短暂美丽及天地长存的种种盛景。法师梅尔说:“每天,每一个人都该说百次祝辞。”另一位法师对大家说:“连走4厄尔的路未低头祈祷者,是对上帝的轻慢,因为经上不是说‘整个大地充满了他的荣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