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兰经》中并未禁止音乐,但是有传说宣称,先知因害怕杂乱妇女的歌唱与舞蹈,而指责乐器是招致破灭的魔鬼的报时人。神学家以及四派正统法学家,都担心音乐会撩起人类的性欲,不过也有一些较宽容的人承认,音乐本身并非罪恶。而人们的行为经常比教义规定的要活跃,他们相信古谚“酒是肉体,音乐是灵魂,欢乐是它们的子孙”。音乐伴着伊斯兰每一阶层的生活,在《一千零一夜》中,充满了对爱情、战争与死亡的歌颂。每一座王宫、殿堂,都有歌手吟唱着诗篇或他们自己的歌。一位历史学家很惊异地说:“阿拉伯在各方面的音乐修养,任何国家的艺术史都对它缺乏认识。”除非经过长期的训练,否则西方人很少能真正欣赏阿拉伯音乐的特质——东方式的华丽结构与节奏,对精致曲调的偏爱(不喜和声与对位,宁爱错综的声音),半分而非三分的音调区分。对我们来说,它似乎是单音符的重复、单调的哀伤、不成格调的奇异作品;对阿拉伯来说,欧洲音乐似乎在音符方面缺乏韵律和细微的区别,而粗俗地一再使用杂乱和极大的声响。阿拉伯音乐的冥想倾向,深深影响了伊斯兰精神,萨迪说一个孩子“唱许多幽怨的曲子,可以抓住空中的飞鸟”。阿尔—伽萨尼形容心醉神迷是“由倾听音乐而来的境界”。宗教最初指责音乐,后来也在沉醉的热烈仪式中使用它。
伊斯兰音乐最初用古老的闪米特形式和音调,后来与源自亚洲希腊的“音阶”接触,而有了进一步发展,同时也强烈地受到波斯和印度的影响。音乐符号与乐理都取自希腊,阿尔金第、阿维森那、布雷斯伦(Brethren)对这方面都有很详尽的讨论。法拉比的《音乐通论》(Grand Book on Music)是中世纪讨论乐理的好书籍——“即使不超过,至少也与希腊传给我们的任何事物并驾齐驱。”早在7世纪,伊斯兰就创作了很多音乐(在1190年之前欧洲并不知道)——它们的符号显示曲子的长度及音调。
在上百种的乐器中,最主要的是维忽拉、七弦琴、三弦维忽拉、一种叫萨泰利琴(psaltery)的弦乐器和横笛,有时也加上号角、铙钹、响板、鼓和小手鼓。七弦琴是一种小竖琴。维忽拉是他们的四弦琴,弦乐器的弦线是用指拨动。维忽拉有不同大小,各种形式。大维忽拉叫作“qitara”,从希腊文“kithara”而来;英文的吉他(guitar)和维忽拉是从阿拉伯文而来。有些弦乐器用琴弓演奏,风琴有空气管和水压两种形式。某些伊斯兰城市,如塞维利亚以制造优良乐器出名,它们比同时代伊斯兰的任何产品都好。几乎所有的器乐都用来伴奏或作为歌唱的前奏。一般说来,合奏限于上列五种乐器,但是我们也听说有过大型的乐队。据说麦地那的音乐家苏拉伊杰(Surayj)最先使用了指挥棒。
虽然伊斯兰国家热爱音乐,但除了名家之外,音乐家的地位很低。很少有名门子弟学习音乐。豪门则由女奴演奏音乐。许多法律规定法院不接受音乐家的证词。舞蹈几乎完全限于受过训练的仆役和雇来的人,经常是色情的,也经常是风雅的。哈里发艾敏曾亲自指挥通宵达旦的舞剧,由许多少女唱歌跳舞。阿拉伯人与希腊人、波斯人接触之后,音乐家的地位有所提高。倭马亚和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慷慨地赠与杰出的演奏家财物。苏莱曼将2万锭银子赏给竞赛获胜的麦加音乐家。瓦立特二世也举行过歌唱比赛,其中一次头奖是30万锭银子。当然,这个数目可能有东方式的夸大。阿尔—马赫迪把麦加的音乐家西雅特(Siyat)请到他宫中,“他的灵魂被温暖和冷却,胜以洗温水浴”。哈龙·阿尔—拉希德更给西雅特的学生伊布拉希姆·莫斯利(Ibrahim al-Mawsili)一个官职,给他15万第尔汗,每个月还另加1万,唱一首歌也是10万。这位统治者太爱好音乐——违反了他同一阶层的习惯——所以鼓励他具有音乐天才的同父异母弟弟伊布拉希姆·伊本·马赫迪(Ibrahim Ibn al-Mahdi)学习音乐,据说他的音域比普通人要广得多。时间似乎总是在捉弄人,我们听说他后来领导了阿拉伯音乐的浪漫运动来反对伊布拉希姆·莫斯利之子伊萨克领导的古典派。伊萨克被公认为伊斯兰教最伟大的音乐家。阿尔—马蒙经常说到他:“他从未为我歌唱,但是我感觉到自己的热情在升腾。”
现在我们对伊斯兰社会有了很多有趣的印象,也了解到在伊斯兰由音乐引起的混乱。伊布拉希姆·莫斯利的学生穆克哈里克(Mukhariq)讲了一个故事,但请不要太把它当真:
在与哈里发通宵畅饮之后,我请求出去散散步……他答应了。我在漫步时,看见了一位少女,她红色的小脸就像初升的朝曦,手上提着一个篮子。于是我跟着她走,她停在一个店前买了水果。发现我在跟踪,她几次回头看我并责怪我,但我仍然跟着她,直到她走进一扇大门为止……当她进去后,门便关上了,我在对面坐下,因惊艳而失丧理智……我独坐良久,直到太阳下山。终于来了两位骑驴的美少年,他们前去叩门,大门打开后,我也随着一起进去。屋子的主人以为我是他们的同伴,而他们也以为我是主人的朋友。食物端上来,我们吃了,手也洗干净了,香气袭人。主人问两位少年:“你们想不想我叫她(提到了一位少女的名字)?”少年回答:“如果您愿意赏脸,就请叫她吧。”于是主人将她叫出来,啊,原来就是我看见过的那个女子……一名女仆引她出来,把维忽拉拿给她,她放在膝上。斟上酒,开始唱歌,我们一面饮酒,一面陶醉在她的歌声里。少年们问:“这是谁的曲子?”她回答:“这是我主人穆克哈里克的。”然后她又唱了另一首歌,她说这首也是我的。少年们这时正在尽情饮酒。她往旁边怀疑地看着我,直到我忍不住叫她唱出最拿手的歌来,她也想试试看,因此唱了第三首歌,但是声音太过紧张。我说:“您唱错了。”于是她把维忽拉从膝上丢下,生气地说:“你来唱,让我们来听听你的。”我说:“好。”就把音色调好,唱了她刚才唱过的第一首曲子。听完,他们立刻跳起来吻我的头。我又接着唱第二首,第三首。他们几乎已失去理智。
屋子的主人问两位少年,他们都说不认识我,于是主人吻我的手,说:“看在安拉的分上,请问您是谁?”我告诉他:“我是歌唱家穆克哈里克。”“请问先生来此有什么事吗?”他又问我,并吻了我的双手。我回答:“只当一个食客。”——并把刚才遇到的事告诉了主人。他看看两位少年说:“告诉我,你们知不知道我为这位女孩花了3万第尔汗,并且拒绝把她卖掉?”他们回答:“的确是的。”然后主人又说:“现在请二位作证,我把她送给他。”两位少年说:“我们准备付她身价的2/3。”于是他把女子的手交给我,表示她已归我所有。当晚告辞时,他又送给我不少礼物,我于是满载而归。当我们经过女子责骂我的地方,我叫她把骂我的话再说一遍,她因害羞而不肯再说。牵着少女的手,我们去见哈里发,他因我离开太久而面有怒色,但当我把一切诉说完后,他惊喜交集,命令把屋子的主人和他的两位朋友一起请来,他要报偿他们。对屋子的主人,他赏了4万第尔汗,他的两个朋友每人3万,又给了我10万。我吻了他的脚,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