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斯兰国家的生活与宗教里有戏剧却无文学,这种风格,与闪米特智力活动显然很不同。像其他中世纪文学一样,这里没有小说。多数的作品都须诵读而非默读,那些爱好小说的人无法专心,而专心乃阅读复杂或连载故事所不可或缺。短篇故事与伊斯兰教或亚当一样古老,单纯的穆斯林以孩童般的热情和兴趣来听它们,但学者从不把它们当作文学。这些故事中最受欢迎的是《一千零一夜》和比德佩(Bidpai)的《寓言》(Fables)。《寓言》在6世纪时由印度传到波斯,被译成巴列维文,然后又在8世纪时被译成阿拉伯文。梵文原本散佚了,阿拉伯文本则留传了下来,被译成40余种文字。
马苏地在《金色草原》(Meadows of Gold)一提及波斯的书籍《一千个故事》(Hazar Afsana),他把它翻译成阿拉伯文,这是我们所知最早提到《一千零一夜》的书籍。马苏地所描绘的书,其体裁与阿拉伯人的《天方夜谭》相同。这种以一系列的故事为架构的体裁早已盛行于印度。这些故事在东方传之已久,不同的版本可能因编者拣选而有差异,所以我们不能确定现存的一些故事,是否马苏地也知晓。1700年后,一部不甚完整的阿拉伯文稿(不能溯源至1536年前)从叙利亚辗转到了法国东方学者加朗(Antoine Galland)手里。他对里面的奇妙幻想,详细的伊斯兰生活很感兴趣。他于1704年在巴黎翻译、出版了该书的第一个欧洲译本。这取得出乎意料的成功,被译成每一种欧洲文字,老幼妇孺都开始谈论水手辛巴达(Sinbad the Sailor)、阿拉丁神灯(Aladdin’s lamp)和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Ali Baba and the Forty Thieves)的故事。除了《圣经》(《圣经》本身也是东方的),《寓言》及《一千零一夜》成了世界上最普及的读物。
阿拉伯文的特质是趋向于强烈的情感,波斯文则倾向于华丽的辞藻。阿拉伯语(当时为两个民族通用)字尾的变化有了韵调,所以文言散文通常都是押韵的。传教士、演说家和说书人都采用有韵散文。巴迪·哈玛德哈尼(Badi al-Hamadhani)就以这种文本,写作他有名的《唱集》(Maqamat)。近东人以心灵和耳朵来感受周围的一切,声音为欣赏文学的主要方式,就像印刷术发明之前所有的人那样。多数的伊斯兰文学是背诵的诗或故事。诗是写来诵读或高声唱的,伊斯兰国家的每一个人,从农夫到哈里发,都喜欢听人吟诗。在知识分子中,有一种很流行的游戏,由一个人接着前面一人的韵作一首诗,或是即席抒情诗与讽刺诗的竞赛。诗人以复杂的韵调形式互相对抗,许多是中间和结尾押韵的。阿拉伯诗句的押韵影响了欧洲诗歌的押韵法。
也许从来没有一个文明或时代赶得上阿巴斯王朝诗人的数目和成就。艾卜—法拉杰在他那个时代结束之时,已汇编抄录了大量阿拉伯诗歌在他的《唱集》(Kitab al-Aghani)中,整整20卷的书展现出阿拉伯诗歌的丰富和变化。诗人被看作宣传家,令人恐惧的讽刺诗作者。富人以财富购买赞美,哈里发以禄位或金银换取诗人对他们行为或氏族的称颂,以及优美的诗句。哈里发希夏姆想记起一首诗,派人去找诗人哈姆麦德,正好他能完整地记得,于是希夏姆奖赏他2名女仆和5万第纳尔。阿拉伯的诗,一度为沙漠中的牧人吟唱,现在它进入宫廷中了。许多诗矫揉造作,流于形式,琐屑、虚伪而不诚恳,因此引发了古诗与当代诗的论争,批评家抱怨说,只有穆罕默德以前才有伟大的诗人。
在诗文中,爱情与战争超过了宗教。阿拉伯诗歌(波斯的情形并非如此)极少是神秘的,它着重于歌颂战争、热情或感情。在征服的世纪结束时,夏娃征服了战神和安拉,成了阿拉伯诗歌的灵感源泉。伊斯兰诗人热衷于描述妇女的迷人——她的秀发、杏眼、樱唇、纤手。在阿拉伯的沙漠和圣城中,抒情诗人的主题形成了格式,诗人和哲学家谈论爱的伦理和礼仪。这个传统经由埃及和非洲,传到西西里和西班牙,再传到意大利和法国东南部。韵调、节奏和许多词句,皆扣人心弦。
哈桑·伊本·哈尼满头鬈发,故赢得了“鬈发之父”的美誉。他出生于波斯,后来到了巴格达,成为哈里发哈龙的宠臣,《一千零一夜》中有一两个冒险故事可能就是以他为原型。他爱好醇酒、美人和自己的诗歌,因为太过于突出及他的不可知论与好色,他得罪了哈里发,数度被监禁又被释放。他开始时处于悠闲的阶段,后来养成高洁的德行,最后是到处都随身带着念珠和《古兰经》。但是首都的社会还是最喜欢他写的醇酒与罪恶的赞歌:
来,苏莱曼!为我歌唱,
快,为我斟上醇酒!……
在杯盘交错之际,
为我添上一杯,让我跌进醉乡。
从未如此接近——一切都遗忘,
令那尖声的祷告报时人,空自响亮!
尽量累积你的罪恶:
主准备减缓它的怒气。
当日子来临,自会赦免你。
在伟大的王者和荣耀的祖先面前;
咬断你的手指,把一切可悲的欢娱
经由可怕的地狱之火,使之远离。
小宫廷也有它们的诗人。萨伊夫·多拉麾下有一位几乎不为欧洲人所知,却被阿拉伯人认为是最杰出的诗人。他叫艾哈迈德·伊本·侯赛因(Ahmad Ibn Husein),穆斯林都叫他穆塔纳比(al-Mutannabi),即“预言假托家”。他于915年出生在库法,在大马士革求学,自称是先知,数次被捕又被释放,后来在阿勒颇宫中安定下来。他跟艾卜·努瓦斯一样,有自己的宗教,特别否定禁食或祈祷、读《古兰经》。虽然他认为生活并不完全符合他的标准,但是仍然有太多的享受以至于无暇想到永生。他以极大的热情和极高的技巧来颂扬萨伊夫的胜利。他的诗在阿拉伯极受欢迎,然而却无法译成英文。一个对句预言了他的死亡:
在暗夜和广阔的沙漠中,马贼认出了我;
剑与矛取代了纸与笔的力量。
他被海盗攻击,想要逃走。不幸的是,他的仆役提醒他,他曾写下这些虚张声势的诗句。穆塔纳比决心光荣地活下去,他进行抵抗,结果受伤而死(965年)。
8年之后,阿拉伯诗人中最奇特的一位,艾卜·马亚里出生在阿勒颇附近的阿亚拉图。天花使4岁的他失明,但他仍然成为学者,他将图书馆中为自己喜爱的文章记忆下来,并到处旅行,听名学者的演讲,最后又回到自己的故居。此后的15年中,他每年的收入是30第纳尔,而且要负担仆役与向导的费用。他的诗使他成名,但他拒绝写颂词,几乎使自己断炊。1008年,他访问了巴格达,受到诗人和学者的尊敬。也许是受首都的一些自由思想家的影响,他接受了一些怀疑主义者的论点,这为他的诗句增添了几分趣味。1010年,他衣锦荣归,回到阿亚拉图,一直到死,都过着圣哲的生活。他是素食者,不仅不近鱼、肉,连蛋、乳和蜂蜜都不食用。他认为从动物世界中获取任何东西都是抢夺。出于同一理由,他不穿皮衣,并责备妇女穿皮革,建议大家穿木鞋。他以84岁高龄去世。一名虔诚的弟子汇编了180首诗在他的葬礼中,由84名仆役在他的墓前诵读来赞美他。
我们对他的认识,主要是通过1592首总称为《义务》(Luzumiyyat)的短诗。他不像其他的诗人谈论女人与战争,他勇敢地面对一些最基本的问题:我们应否追随神的启示,还是追随理性?生命是否有价值?死后有无生命?上帝是否存在?……这位诗人无时无刻不在表达他正统派的观点,但是他警告我们,要以合法的方式,谨慎地反对殉教:“我大声反对绝对荒诞的谎言,但是以很少听到的平静声音说真实的事情。”他反对不辨善恶的诚实:“不要把你的宗教本质告诉恶棍,因为这样会使你遭到毁灭。”简单地说,马亚里是理性主义者及持不可知论的悲观主义者:
有人寄望一位具有先知风采的伊玛目
将会出现,沉默的大众会大为惊异。
啊,这可笑的想法!只有理性
而非伊玛目才能指出晨昏之道:
我们须在这些古老的传说中发现真理,
抑或它们是些讲给年轻人听的无价值的神话:
以我们的理性发誓,它们只是谎言。
而理性之树结下真理之果……
年轻时,我常中伤我的朋友,
倘若我们的宗教信仰不一;
然而如今我的灵魂遍游天国与地府;
对我而言,除爱之外,一切皆徒有虚名。
他责备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使宗教为人的脏钱服务”,他们“传教时寺庙充满了恐怖”,他们的举止并不比“那些在小酒馆喝酒的人”好,“诚实的人,你被那个向女人说教的狡猾无赖欺骗了”——
他爬上教坛是为了自己的卑鄙目的,
虽然他不相信复活,
却使所有的听众在他讲起世界末日的神话时,
感到畏缩,目瞪口呆。
他认为最坏的恶棍,就是把持麦加圣地的人,他们为了钱不择手段。他建议他的听众不要为朝圣浪费时间,要满足于:
当灵魂消逝后肉体即无感觉;
没有肉体而单独存在的精神可否感觉?……
我们欢笑,但那是愚昧的笑声;
我们应痛哭,高声痛哭,
他们像玻璃一样地被摔碎,因此
无法再予以改铸。
他总结说:“如果安拉认为我应该被做成用来斋戒、沐浴的土盆,我会感谢和满足。”他相信一个全能和睿智的真主,而且“在研究过解剖学之后,对否定真主的医生感到惊异”。不过他也反对“我们的本性并不因我们的选择变得罪恶,而是由于命运的主宰……”——
为何责备世界?世界是自由的。
罪恶,应该是你和我应受的责备。
葡萄,醇酒,饮酒者——是三件事;
但是何者有错,我怀疑——
他是榨出葡萄汁者,还是品尝美酒者?
他用伏尔泰般的讽刺口吻写道:“我发觉人类在天性上就是对他人不公正,但是毫无疑问,它创造的不公正是公正的。”他对那一时代的教条主义感到愤怒:
醒来,傻子!你所举行的神圣仪式
不过是人们老早就发明的欺骗。
贪财者,满足了他们的欲望,
最后仍是卑贱地死去——一切归于尘土。
似乎是受尽了人们欺骗和冷酷的打击,马亚里成了悲观的厌世者,“伊斯兰国家的泰蒙”(Timon of Islam)。因为社会的罪恶是因人性而致,所以改革亦属无望。最好的方法就是离群独居,只和一二知己来往,过单调而平静的生活。最好是根本不要生下来,因为一生下来就要承受“痛苦与灾难”,一直到死才能平安:
生命是一种疾病,最好的药物就是死……
一切都要死,安居的人和流浪者都一样。
甚至地球都像我们一样,日复一日在探求生计。
一点点地,它吞噬了人们的血肉……
一弯新月高悬苍穹,
死亡弄弯了枪矛,她的尖端被磨利了,
晓日东升像那出鞘的军刀。
我们无法逃避这些结果,但是像叔本华一样,我们可以欺骗它们如同欺骗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能对自己的儿子证明,
以行动表示爱他如何深,
那么一切明智的话都会出现
叫你根本不要为他们着想。
他就遵循这点,为自己写下了最简洁、最痛苦的墓志铭:
我的祖先把这些给了我,我却没有如此。
我们无法确知有多少穆斯林具有与他一样的怀疑主义。在他之后,复苏的正统派有意识无意识地担任着文学审查员而传教给后世子孙,像在基督教世界中一样,可能误导我们进入中世纪那减少到最少量的怀疑。穆塔纳比和马亚里达到了阿拉伯诗歌的最高境界。在他们之后,神学家的无上权力和哲学家的沉默,把阿拉伯的诗歌引向不真实、矫揉造作、奉承且琐碎的格调。但同一时期波斯的复苏,自阿拉伯统治下的自我解放,使这个国家有了真正的复兴。波斯人民在语言上并没有使用阿拉伯语。10世纪时,塔比里德、萨曼、哈兹尼维德等王朝,逐渐显现出政治和文化独立的趋势,波斯文重新成了政府与学术上的通用语,成为“现代波斯文”,它为阿拉伯文所充实,并采用了优美的阿拉伯字体。波斯现在发展出宏伟的建筑和美丽的诗歌。在阿拉伯的颂歌、断简残篇、情诗之外,伊朗的诗人加上了散文诗和四行诗。波斯的每一事件——爱国主义、热情、哲学、虔敬——现在都在诗篇中放出了异彩。
全盛期是由鲁达吉(Rudagi)开始的,他即席赋诗、演唱民谣,在布哈拉城萨曼(Samanid)的宫中弹奏竖琴。三十年后,努赫·伊本·曼苏尔王公请诗人达基基(Daqiqi)写作诗篇《王者之书》(Khodainama),其时达尼什瓦尔(Danishwar)(约651年)已经汇编了波斯旧有的各种传说。达基基被他宠信的仆役刺死之前,已经写了1000行诗。斐尔杜西接着完成了这项任务,成了波斯的荷马。
艾卜·卡希姆·曼苏尔,于约934年生于图斯(靠近马斯哈德)。他的父亲在萨曼宫中有一个职位,遗留给他一幢舒适的别墅(在靠近图斯的巴兹)。闲暇时,艾卜·卡希姆喜欢研究古物,这使他对《王者之书》发生了兴趣,他着手将这些散文故事改为民族史诗。他称自己的著作为《帝王之书》(Shahnama),并且依当时的风格取了斐尔杜西(“花园”之意)做笔名,也可能是他的私人花园就叫这个名字。经过25年的努力,他完成了诗集的初稿,于是前往吉兹尼(约999年),希望将它献给伟大又可怕的统治者马哈茂德。
早期的波斯历史学家告诉我们,当时有“400位诗人经常出现在苏丹马哈茂德面前”。这无疑是一大障碍,但是斐尔杜西成功地吸引了大臣的兴趣,并得到了统治者的注意。马哈茂德在宫中给予这位诗人一处舒适的住所,提供他大量的历史材料,命他编成史诗。马哈茂德答应每修改一个对句,给他1个金第纳尔。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工作了多久,最后(约1010年)史诗完成时共有6万个对句。马哈茂德准备付他答应的报酬时,有些大臣表示反对,认为数目太多,并说斐尔杜西是什叶派和穆尔太齐赖派的异端。于是马哈茂德给他6万银第尔汗。诗人愤怒而鄙夷地将这些钱分给澡堂的一个侍者和卖sherbet(一种由果汁、糖、水或再加牛奶或蛋白而制成的清凉饮料)的小贩,然后逃到赫拉特。他在一间书店躲藏了6个月,直到马哈茂德派出逮捕他的间谍放弃搜索为止。他到塔巴里斯坦的王公萨里雅尔(Shariyar)处避难。他在那里写了对马哈茂德极尽讽刺的诗歌,但是萨里雅尔害怕国王,以10万第尔汗将诗歌收买后予以销毁。如果我们相信这些,那么写诗在中世纪的波斯就是最赚钱的职业之一。斐尔杜西到了巴格达,写了长篇的叙事诗约瑟和波提乏的妻子的故事《约瑟和祖莱卡》(Yusuf and Zuleika)。他在76岁的时候回到故乡图斯。10年之后,马哈茂德被一首优美的诗歌吸引,于是打听作者是谁。当他知道是斐尔杜西之后,十分后悔当初没有照自己的诺言给他奖赏。他派了一个商队,带了价值6万第纳尔的黄金和一封道歉信。当商队到达图斯时,正好遇到这位诗人的葬礼。
《帝王之书》若仅以分量来说,已是世界文学的巨著之一。除了细腻的诗句外,还有图片,他用了35年的时间、12万行诗来叙述他国家的历史——远超过《伊利亚特》与《奥德赛》合起来的长度。这位老人狂热地迷恋着波斯,醉心于每一个细节,不管是传说还是史实,他的史诗在谈及史事之前已经完成了一半。他以祆教圣典的神秘人物开始,叙述加雅慕尔斯(Gayamurth)、祆教的亚当的故事,然后又说到加雅慕尔斯了不起的孩子雅姆什德(Jamshid),他“统治了700年之久……世界因他而更幸福,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死亡、悲伤与痛苦”。但是几个世纪之后,“他内心生出了骄傲,忘了自己的幸福从何而来……他在世界上只看到自己,而自称为神,把自己的肖像送到各地去供人崇拜”。最后他叙述到史诗中的英雄鲁斯塔姆,他是大臣扎尔的儿子。当鲁斯塔姆五百岁时,扎尔爱上了一名女奴,并生了一个儿子(鲁斯塔姆的弟弟)。鲁斯塔姆先后服侍过三个国王,也救过三个国王,四百岁时自军中退休。他忠心耿耿的战马拉克什年纪也很大了,几乎也是伟大的英雄,斐尔杜西给它任何一个波斯人所能给予一匹良马的关切和注意。在这部史诗中,也有动人的爱情故事,以及抒情诗人对女性的崇拜;也有美女迷人的肖像——其中之一是斯达维赫(Sudaveh)皇后,“她戴了面罩,无人可看清她的美艳。她和男人走在一起时,就像是太阳走在云后一样”。但是在鲁斯塔姆的故事中,爱情的主题很少。斐尔杜西了解表现父母之爱与孝顺的爱,会比性爱更感人。在远方作战时,鲁斯塔姆曾与土耳其女子坦米内(Tahmineh)产生恋情,但后来失去了联系。她悲伤又骄傲地抚养他们的儿子索拉布(Sohrab),告诉儿子关于他伟大但失踪了的父亲的事迹。当土耳其与波斯交战时,父子互不认识,彼此执予相对。鲁斯塔姆很赏识这个年轻人的勇敢,有意放过他。但是孩子不屑地加以拒绝,仍勇敢地作战,结果身负重伤。临死时,他叹息从未见过父亲鲁斯塔姆之面,胜利者始发现自己杀死了儿子。索拉布的战马独自回到了土耳其的阵营中,消息传到了索拉布的母亲处,这一情节在诗中有极好的描写:
强烈的感情几令她窒息,
血管似因死亡之冷酷而枯萎。
颤抖的妇人加深了她的忧伤,
她痛哭失声,直到魂魄又再归回。
之后她凝视着,心神错乱地,又再痛哭,
狂乱地,处于同情之中
宠爱的战马,现比以前更亲切了,
亲吻它的四肢,她以泪洗马;
紧握着儿子在战场上的家信,
以火热的双唇,她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
将他的战袍紧压胸膛,
就像搂住婴儿在慈母的怀里。
这篇生动的故事情节在一段插曲和另一段插曲中间跳跃,只有从热爱祖国的暗示,才能获知其一致性。我们——不像以前人类有那么多的空闲,所以发明了许多省力的办法——无法抽出这么多时间读完这些诗句,但又不能埋没这些人物,我们曾否有人读完《伊利亚特》、《神曲》、《失乐园》或《埃涅阿斯纪》?只有对诗有特别欣赏力的人才能消化这些。看了200页之后,我们对鲁斯塔姆战胜怪兽、大龙、土耳其和有魔力的人已经厌烦了。但我们不是波斯人,我们无法听到原诗的洪亮声音,我们不可能像波斯人一样受感动,他们一个省内就有300个村子以鲁斯塔姆命名。1934年,亚洲、欧洲和美洲的知识分子,一起纪念这位诗人诞辰1000周年,他的书籍1000年来都是波斯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