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科匹乌斯在他《论建筑物》(Buildings)一,对查士丁尼之妻的一座雕像有这样一段描述:“这座雕像虽美,仍远逊于皇后之美,因为凡人根本不可能以文字来形容,或以雕塑来描绘出她的迷人之处。”在这位拜占庭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的作品中,只有一本没有赞美狄奥多拉。不过在一本他生前未付梓的书(因此名之曰《未发表》,Anecdota)里面,普罗科匹乌斯揭发了皇后婚前性丑闻,这一记载的真实性被争论了13个世纪之久。这一秘史是坦率的恶意的缩影,纯属片面之词,其目的在于毁损查士丁尼、狄奥多拉和贝利沙鲁斯三人身后的声誉。由于普罗科匹乌斯是我们赖以了解这一段历史的主要权威,而他其他著作既正确又公正,因此我们不能认为《未发表》这纯系捏造,我们只能把这看作是一个求婚未成功的人气愤之下完成的复仇之作。对皇后了解很深的艾菲索斯的约翰除了称她是“娼妓狄奥多拉”之外,对她并无其他贬词。除此之外,当时的历史学家甚少响应普罗科匹乌斯的指责。许多神学家指责她为异端,却没有一个人提及她的堕落(假若她的堕落真有其事),他们这种宽宏大量真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可以很理智地下这样一个结论:起初她不是个标准的淑女,后来却是真正的皇后。
根据普罗科匹乌斯的记载,狄奥多拉是驯熊师的女儿,在马戏团中长大,当过女演员与妓女,以猥亵的哑剧表演风靡了整个君士坦丁堡,屡次堕胎都极为顺利,却也生下一个私生子。其后成为叙利亚城一个名叫赫克波努斯(Hecebolus)的人的情妇,被他遗弃后,在亚历山大港隐居了一段时间。然后她又在君士坦丁堡以诚实的贫妇形象出现,靠纺羊毛来维持生活。查士丁尼爱上她之后,先让她做情妇,然后娶她为妻,最后又立她为后。我们无法判断这段序曲式的文字有多大的真实性,不过,如果一国之君不以这段既往为忤逆,我们便不应该耿耿于怀才是。婚后不久,查士丁尼就在圣索菲亚加冕,狄奥多拉在他身旁被加为皇后。普罗科匹乌斯说:“没有一个僧侣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不管她过去如何,狄奥多拉成为主妇之后,谁也不再去非难她对皇帝的贞操了。她对金钱和权力同样贪婪,时常显露她蛮横的脾气,偶尔也故意与查士丁尼作对。她贪睡,沉溺于美食,喜欢奢侈品、珠宝、爱炫耀,在岸边的皇后宫殿度过一年中大半的岁月。然而,查士丁尼始终迷恋着她,在她干预他的计划时更以哲学家的耐心来忍受。他极溺爱地授予她在理论上与他一般大的统治权,要是她真行使她的权力,还由不得他抱怨。她对外交和教会的政治极为积极,任免教皇与大主教,罢黜自己的敌人。她有时撤回她丈夫发布的命令,而这常常对整个邦国有益。她的聪明几乎可以和她的权力相比。普罗科匹乌斯攻击她对自己的对手极为残酷,有些人被关在地下囚牢中,有些则被谋杀。反对她太过火的,则可能无缘无故神秘失踪。不过她也有慈悲的一面。因异端邪说而被查士丁尼放逐的安特弥乌斯(Anthemius)主教就躲在她的闺房里,由她庇护了两年之久。对贝利沙鲁斯之妻通奸一事,她也许失之软弱。不过为了弥补这个过失,她特地为从良的妓女盖了一栋漂亮的悔过修道院(Convent of Repentance)。有些妓女为她们自己的过去感到懊悔,于是从窗口跳出,而活生生地摔死了。她对她朋友的婚事有着慈母式的兴趣,撮合了好几对佳偶,有时也以对方答应一桩亲事作为他(或她)在王宫内获得晋升的条件。不出人意料,她老年时变成了公共道德坚定的维护者。
最后她还致力于神学研究,并与她丈夫辩论有关上帝本性的问题。查士丁尼极力欲再度联合东西两派基督教,他认为宗教的统一是统一整个帝国不可或缺的条件。虽然狄奥多拉不否认上帝的三位性,她却无法了解上帝本质的二元性。她接受“基督一性论”的教义,认为在这方面东方绝对不肯与西方妥协,而据她判断,整个帝国的潜力和资源财富都在亚洲、叙利亚及埃及等富庶地区,而不是在被野蛮主义和征战摧毁了的西方诸省。她缓和了查士丁尼惯常的缺乏耐心,保护异教徒,向教皇制度挑战,暗中鼓励东方建立一个独立的基督一元论教堂。在这几方面她都固执、无情地同皇上与教皇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