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基督教会不再是一群专心把自己奉献给上帝的人,而成为统治数百万人的一个组织,它对人类的弱点逐渐采取较为宽容的观点,并且容忍,有时甚至分享这个世界的快乐。有少数基督徒认为这种降格,是对基督的背叛。他们决意以贫穷、贞洁和祷告进入天堂,因此完完全全退出这个世界。也许是阿育王(Ashoka)的传教士(约公元前250年)将佛教的修道生活方式及理论和道德等带到了近东;在基督教之前的苦修者,如埃及塞拉皮斯(Serapis)神的苦修士,或是犹太艾塞尼(Essene)苦修会,都可能将严厉的宗教生活的理想和方法传给安东尼和帕科米乌斯两人。修道生活对于许多人而言,是躲避蛮族入侵而带来的混乱和战争的避难所,住在修道院或沙漠中的隐居处,就不会有税捐、服兵役、婚姻纠纷、劳苦的工作。修道士并不一定会被授予圣职,经过几年的和平后,就会有永恒的幸福。
很适合修道生活的埃及,到处都有隐士和修道士,不是遵奉安东尼的孤独修道戒律,便是服从帕科米乌斯在塔本内(Tabenne)所建立的团体生活。尼罗河两岸充斥着修道院和修女院,有些人数达3000人之多。在所有隐士当中,以安东尼最为著名。在独身流浪一段时间后,他将自己的隐居处固定在红海附近的科尔齐姆(Kolzim)峰上。敬仰他的人终于找到他,并模仿他虔诚的修道生活,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将自己的隐居处靠近他的隐居处。在他去世之前,这片沙漠已住了许多他的精神后裔。他甚少梳洗,活了105岁。他曾婉拒君士坦丁大帝的邀请,但是在90岁那年,他跋涉到亚历山大城,支持亚他纳修对抗阿里乌斯教派。不如他著名的是帕科米乌斯,他(325年)建立了9所修道院和1座女修院;偶尔会有7000名修道士聚在一起庆祝某一圣日。这些修道的男女既工作,也作祷告。他们定期顺着尼罗河,航行到亚历山大城售卖他们的产品,购买必需的物品,并参与政教斗争。
在这些苦修者之间,也产生了激烈的竞争,有些人希望进行最为刻苦的修行,以得到桂冠。修道院长杜克斯内(Duchesne)说亚历山大城的马卡里乌斯(Macarius)“只要一听到有什么特殊的苦行,他便要设法去超越它”。如果其他修道者在封斋期不吃煮过的食物,他就要有7年不吃煮过的食物;如果有人以不睡觉自惩,马卡里乌斯便被发现“极力设法连续20个晚上不睡觉”。在一次封斋期,他日夜都站立着,一星期仅有一次吃几片包心菜的叶子;而在这个时候,他仍继续做他编篮子的工作。他曾连续6个月睡在沼泽中,并裸露身体,让有毒苍蝇咬噬。有些修道者以孤独著称,塞拉皮昂(Serapion)住在一个深渊底部的一处洞穴,很少有人敢深入到那个地方。当圣哲罗姆和波拉找到他的洞穴时,他们发现一个皮包骨头的人,身上围着一块缠腰布,脸及双肩都为乱发所掩盖。他的洞穴仅可容纳一块木板和树叶做成的一张床。但是这个人却曾在罗马贵族社会中生活。还有些人睡觉时并不躺下,例如贝萨里昂(Bessarion)和帕科米乌斯,分别有40年和50年不曾躺下睡觉。有些人以沉默为专长,许多年不说一个字。另有人无论到何处都是背着重负,或是以铁手镯、胫甲或铁链绑着四肢。许多人骄傲地记载他们已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女人。几乎所有苦修者都是靠着少数几种食物过活,有些人却享寿甚高。圣哲罗姆告诉我们说,有些修道者仅以无花果或大麦面饼度日。马卡里乌斯生病时,有人带葡萄给他;为了不纵容自己,他将葡萄转送给另外一位隐士。但是这位隐士又转送给他人,因此这些葡萄在沙漠上绕了一圈(鲁菲努斯告诉我们)最后又完整地回到马卡里乌斯手上。从基督教世界各地涌到东方访问修道者的信徒,说他们如基督一样创造了许多奇迹。他们用手一触或说一个字,便可治病或驱逐恶魔,用眼一望或祷告一声,便可驯服蟒蛇或狮子,也可以站在鳄鱼背上渡过尼罗河。隐士们的遗物变成了各基督教堂最宝贵的财产,直到今天仍然珍藏着。
在修道院中,院长要求所有修道士绝对服从,并以不可能的要求考验新人。据传说,有位院长命令一位新入院者跳入熊熊燃烧的火炉,这位新人果然遵命,火焰却自动分开让他通过。另一位修道士奉命将院长的手杖埋入土中,每日浇水直到它开花为止。数年间,他每天步行到两英里外的尼罗河畔取水浇这支手杖。第三年上帝可怜他,手杖果然开了花。圣哲罗姆说指定修道者工作,是要“防止他们被危险的幻想引入歧途”。这些人有的耕田,有的整理花园,有的编席子或篮子,有的雕刻木鞋,有的抄写手稿,有许多古籍都是经由他们的笔保存下来。然而大多数的埃及修道士都是不识字的,讥讽世俗的知识,认为那是徒劳无功的自负行为。许多人认为清净是敌对神圣,西尔维亚是位处女,她除手指之外,拒绝洗身体上任何部分。在一个生活有130名妇女的修道院中,没有一个人曾经洗过澡,或是洗过脚。然而,到4世纪,修道士变得愿意用水洗涤身体了,一位叫亚历山大的修道院长,为这种堕落行为深感不齿,缅怀起修道者“从未洗脸”的日子。
在修道男女的人数和奇事方面,近东是可以与埃及一较长短的。耶路撒冷和安条克遍布修道会或隐居所。叙利亚的沙漠里也住着隐士。有些人像印度教的托钵僧一样,将自己以铁链锁在无法移动的大石块上,有些人则轻视这种固定的住所,而在山区漫游,吃青草维生。据说,西米恩(Simeon Stylites)在四旬斋的40天里,根本不进食物。有一次在四旬斋期间,他坚持将自己圈在一个小范围之内,仅以少量面包和清水为生,到复活节他被放出来时,面包和水根本没有动过。约422年,在叙利亚北部的卡拉特(Kalat Seman),西米恩为自己建了一根6英尺高的石柱,在石柱上生活。由于为自己这种有保留的做法感到惭愧,于是他又造更高的柱子生活在上面,最后他住在一根60英尺高的柱子上,以之为永久住处。这根柱子顶部圆周不会超过3英尺,幸亏有栏杆可以防止这位圣徒在睡觉时跌落下来。在柱顶,西米恩不间断地生活了30年,暴露在雨水、阳光和寒冷之中。从这高高的讲坛上,他向聚集来的人们讲道,使蛮族皈依基督教,以奇迹治病,玩弄教会政治,令放高利贷者将利率从12%降低到6%。他这种居高临下的虔诚修道方式,造就了许多仿效他的柱顶隐士,这种风气继续了12个世纪之久,并且以一种完全俗世化的形式保存到今天。
基督教会并不赞同此种过分的行为,也许修道士在这些谦卑的行为中感觉到强烈的骄傲,在自我牺牲中有种精神上的满足,在逃避妇女及现实世界中有种秘密的快乐。有关这些苦行者的记载充满着对于性的想象和梦,当他们与想象的诱惑和性的思潮搏斗时,他们的隐居处有呻吟的回响,他们相信周遭的空气中满布向他们发起攻击的魔鬼。修道者似乎发觉在孤独中较难保持纯洁,住在城镇中反而较为容易。隐士发疯的事并不令人奇怪。鲁菲努斯说,在一位年轻的修道士的隐居处,突然有一位美丽女人降临,他终于屈服于她的美貌,事后女人不见踪影,他以为是消失在空中。这位修道士疯狂地从隐居所冲出,跑到最近的村庄,跳入一家公共澡堂的火炉中以平息其欲火。另一个故事说,有一位年轻的女子因为受到野兽的追击,要求准许她进入一位修道士的小室中躲避,他同意暂时收留她。但是在这段时间中她偶尔碰了他一下,结果他心中的欲火突然燃起,就好像他多年的苦修并未使它熄灭一样。他想抱住她,但是她从他的手臂间和眼前消失不见。一群魔鬼对他的堕落,高兴得放声大笑。鲁菲努斯说,这位修道士再也无法忍受修行生活,就如法国作家安纳托尔·法朗士(Anatole France)的小说《苔依丝》(Tha?s)中的帕弗努塞(Paphnuce)一样,他无法驱除他所想象或看过的美丽影像,他终于离开隐修处,走入城市生活,追求那个美丽影像,直到进入地狱。
教会起先对修道者毫无约束力,因为修道者很少担任圣职;但是教会觉得应对他们的过分行为负责,因为教会也分享到他们行为的光彩。教会无法完全同意修道生活的理想,教会赞扬独身主义、贞操和贫穷,但是不能指斥结婚或养育子女、拥有财产为有罪。教会的意见此时与整个种族的延续存在利害关系。有些修道士可以随意离开修道院或隐居处,以乞食骚扰民众;有些到各个城镇宣讲禁欲主义,售卖真正或虚假的遗物,恐吓宗教会议,煽动易受影响的人们去破坏异教庙宇或雕像。教会无法容忍这类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在卡尔西登召开的会议(451年)决定:应谨慎处理新申请进入修道院的人选;新人所做的誓言必须执行到底,不能反悔;要成立修道院或离开修道院,都应该得到当地教区主教的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