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些杰出人物我们已谈论甚详,他们的成就不会被埋没了。他们之后,就没有伟大的异教拉丁文学出现。从恩尼乌斯到塔西佗,智慧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已经无法再进步。我们觉得可怕的是,伟大的《罗马史》和《编年史》变成了苏埃托尼乌斯丑闻的史剧《伟人们的生活》(Lives of Illustrious Men,公元110年);历史到此已退步成传记,传记又退步到传奇;字里行间充满了预兆、奇迹和迷信,只有菲尔蒙·荷兰德(Philemon Holland)的英译本(1606年)才提高了该书的文学水准。弗龙托的信札也不能和普林尼相比;其中有的想要模仿古体反而把文字弄坏,有的曾被热心的老师修改过。奥鲁斯·盖利乌斯(Aulus Gellius)在他的《阿提卡之夜》(Attic Nights,公元169年)里主张古体运动——集古代无聊文学之大成;阿普利亚(Apuleius)在他的《金驴》(Golden Ass)中尤有过之。阿普利亚和弗龙托都来自非洲,他们的怪想法也许是因为古体拉丁在非洲和人民语言脱离不太远。弗龙托相信,振兴文学须用通俗文字,如同欲使花木繁茂需要翻动根部的土壤一样;但是对一个人、一个国家或一种文风来说,青春会一去不返。东方化的生活和语言已经开始而且无法阻止,东方化的希腊语和东方化的罗马语逐渐变成生活和文学的语言。阿庇安是居住在罗马的亚历山大希腊人,他记述若干罗马战役都是用希腊文;纯粹的罗马人——克劳狄乌斯·艾利安(Claudius Aelian)亦然;罗马元老卡修斯后来也用希腊文写《罗马史》。罗马已经把文学领导地位交还给说希腊语的东方人。伟大的拉丁作者将会再度出现,不过他们将出自基督的圣徒。
罗马艺术的退化要比文学来得缓慢。建筑、雕刻、绘画和镶嵌的技术水准仍旧可以维持。在梵蒂冈的涅尔瓦头像依旧有弗拉维安时作品那种真实生动的精神,图拉真大圆柱上面的浮雕虽不够精细,但是有感召力。哈德良不遗余力地想恢复希腊古典,但是找不到在伯里克利时代饰演菲狄阿斯的角色。在一个自封知足太平之世,那种马拉松之役以后唤起希腊的灵感、亚克兴之役以后唤起罗马的灵感已不存在。哈德良的半身像因为光滑的希腊线条以致失去特性。普洛特玛和萨宾娜的头像足够漂亮,但是女人气的安蒂诺乌斯像使人却步,哈德良想复古可能是个错误:他结束了弗拉维安和雕刻的自然写实主义的个性表现,这种精神在意大利已有相当根基,凡事若违背自然便不会成功。
安东尼时代罗马雕刻还有一段剩余的光芒。至少有一次达到了完美,那是一个头戴面纱衣服朴素的妇人像,雕塑精致可爱,线条分明。奥勒留的太太福斯蒂娜的像也很好,雕塑得具有贵族气,妩媚之态跟历史的讥讽相吻合。奥勒留的像有多种姿态,从充满少年英气的胸像,到卷发武装的学者。而俯视罗马广场的奥勒留骑像无人不晓。
浮雕始终是罗马所喜欢的艺术,埃特鲁斯坎人和希腊人在石灰石上雕刻神话故事的习惯,到哈德良时代又得以恢复,因为人们希望神最好具有人形和人体,当时火化已改为埋葬。纪念奥勒留战役的凯旋门所遗留下来的11块雕板,充分地表现了自然风格;其中没有一个人是出于想象,每个部分都有特性——奥勒留谦和受降的感人画面;失败者没有野蛮的表现,而是为争取自由而战的神情。174年元老院和人民所建的奥勒留圆柱依然矗立在科卢纳广场;因为受到图拉真圆柱的影响,它也对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同样敬重,用富有同情心的艺术作品来表现马科曼尼战役。
一个时代的艺术形态和道德标准与皇帝的兴致有关。如竞技禁止残忍,法律体谅弱者,婚姻力求美满持久……道德败坏古往今来都不易避免,有的人公开败德,有的人秘密下流;不过到了尼禄时期,道德败坏已经转好,不足为忧,男人女人又回复旧教或笃奉新教。哲学家也受到欢迎,奥勒留招待他们,容忍他们,他们不少人来到罗马,利用奥勒留的大度和权力,群集朝廷要求任命和给俸。他们发表无数演讲,又创办许多学校,为世界带来古代哲学的极致与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