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君主专制的另一面

时间:2024-11-20 20:26:04关键词:君主专制的另一面

尼禄的父系属于多米提·阿赫诺巴比(Domitii Ahenobarbi)一系——这是因为他们家族遗传青铜色似的胡子而如此命名的。500年来,他们在罗马以能干、粗率、傲慢、勇敢和残暴而闻名。尼禄的祖父酷爱竞技与戏剧,参加战车驾驶竞赛,将金钱慷慨地花在野兽和格斗表演上,曾经因为虐待他的雇工和奴隶而受到奥古斯都的责备。他与安东尼和奥克塔维娅所生之女安东尼娅结婚。他们的儿子格奈乌斯·多米提乌斯(Cnaeus Domitius)更以通奸、乱伦、残忍及叛逆提高了这一家族的声名。28年,他与当时仅13岁的小阿格丽品娜结婚。由于了解太太及自己的血统,他说:“我们之间不可能生出好人来。”他们将他们的独子命名为卢西乌斯,加上古罗马姓氏“尼禄”二字,以萨宾人的话说,意为“英勇、健壮”。

他的主要老师是教他希腊文的苦修者沙埃雷蒙(Chaeremon)和教他文学与道德而非哲学的塞涅卡,小阿格丽品娜以塞涅卡会使尼禄不能胜任政府工作为由而不许教他哲学。对哲学来说,这个结果是值得赞誉的。塞涅卡像其他许多老师一样,抱怨说他的辛劳受到孩子母亲的阻挠:这孩子一受到斥责,就去找他母亲,而且一定可以得到慰抚。塞涅卡设法以谦逊、礼貌、朴实及坚忍去训练他,假如塞涅卡不能将哲学的教义与辩论零碎地传授给他,至少也可将自己所写的哲学论文题献给他,希望他的学生有一天能够读到它们。这位年轻的皇帝是位好学生,他可以写出不太坏的诗篇,能以他老师一样的优美态度在元老院演说。克劳狄乌斯死时,小阿格丽品娜在寻求承认她儿子的王位方面并无多大困难,尤其是她的朋友布鲁斯以禁卫军的力量全力支持他。

尼禄拨款犒赏士兵,并赠予每个公民400塞斯特斯。他向他的前任致颂词,颂词的作者是塞涅卡。不久后,塞涅卡将匿名发表一篇无情的讽刺诗,描写已故皇帝被逐出奥林匹斯山的状况。尼禄还是和以往一样向元老院致敬,他很谦和地说他太年轻,并宣布说在他所有的权力中,他只保留指挥军队的权力——一个哲学家的学生最实际的选择。这项承诺也许是有诚意的,因为尼禄忠实地保持了五年——那五年的时间,后来图拉真认为是帝国政府历史上最美好的一段。当元老院建议以金银来塑造雕像表达敬意时,这位17岁的皇帝拒绝了这项奉献。有两个人因赞助布里坦尼库斯被起诉时,他撤回这项提诉,并在对元老院发表的演讲中保证在他当政期间遵守塞涅卡所颂扬的慈悲宽大政策。有一次,有人请他为一个死刑罪犯签署死刑执行状时,他叹道:“但愿我从未学过写字!”他废除或减低严苛的税赋,对杰出但贫穷的元老,给予养老金。他深知他尚不成熟,允许小阿格丽品娜管理他的事务。她接待使者,将她的肖像与他并列刻在银币上。塞涅卡和布鲁斯担心这种母治的流弊,利用尼禄的自尊心,密谋夺回他行政的权力。这位愤怒的母亲宣布布里坦尼库斯为皇位的真正继承人,威胁要废除她的儿子。尼禄以毒死布里坦尼库斯作为对抗。小阿格丽品娜退隐到她的别墅,以写回忆录来作为她最后报复的一击——毁谤她所有的敌人和她母亲,为塔西佗和苏埃托尼乌斯提供了不少可怕的资料,以后他们根据这些资料为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和尼禄的形象着上了阴暗的色彩。

帝国在哲学家皇帝的指导及新行政机构的推动下,内外欣欣向荣。边疆防卫良好,黑海海盗敛迹,科尔布洛收回亚美尼亚作为罗马的保护国,与帕提亚签订了一项条约,维持了50年的和平。法院贪污案件减少,各领地官僚人员也大为改进,财政以经济而明智的方法管理。也许是出于塞涅卡的提示,尼禄作了一项长远的计划,取消所有的间接税,尤其是在边疆和港口所收的关税,使全国各地均可自由贸易。由于收税集团的影响,这一计划在元老院遭到了失败——这一失败显示元首政治仍然有其组织上的限制。

尼禄-君主专制的另一面

为了转移尼禄对国事的干扰,塞涅卡和布鲁斯让他无限制地沉湎于女色。塔西佗说:“当罪恶对各阶层的人产生魔力之时,指望君主仍过着节约与自制的生活是没有用的。”宗教信仰也不能促使尼禄向善。半瓶醋的哲学开启了他的智力,但并未使他的判断成熟。苏埃托尼乌斯说:“他轻视一切宗教仪式,并在他以往最尊敬的女神像上便溺。”他趋向于过度的饮食、奇特的欲念、奢侈的宴会,仅鲜花一项有时就得花费400万塞斯特斯之多。他说只有小气鬼才去计算他所花的钱。他羡慕并忌妒佩特罗尼乌斯,因为那个富有的贵族教过他罪恶与爱好结合的新方法。塔西佗在描述享乐主义者理想的一篇经典文章中描写佩特罗尼乌斯:

白天睡眠,夜晚以营业、寻欢、作乐度日。怠惰是他的兴趣,也是他的成名之道。其他人要以劳力与勤奋去达到的一切,他却以寻欢及豪华的逸乐来完成。与自认懂得社会上的享乐但却耗尽财产不同的是,他过着豪华的生活,但并不挥霍;享乐,但不浪费;耽于欲嗜,但不昏乱;他是一个受过教育的高雅的酒色之徒。他讲话轻快欢愉,带有某种雍容的魅力,当那种自然而坦率的性情向外流露时,他更具吸引力。在比提尼亚任总督及以后任执政官时,他的优雅与飘逸证明活泼的心志与柔和的态度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相结合……他从办公室又回到他爱好的事物、罪恶的嗜好或接近罪恶的乐趣中……因受尼禄及其同伴的珍爱……让他做韵味与高雅的裁判人。未经他的认可,任何事物都不会被视为精美与珍贵。

尼禄尚未巧妙地达到这种享乐主义的艺术境地。他化妆去逛妓院,夜晚与同道人游荡街头,常去酒馆,抢劫店铺,侮辱妇女,“奸淫男童,剥去所遇人之衣衫,殴打、伤害、谋杀”。一位元老曾因极力抵御伪装的皇帝而被逼自杀。塞涅卡曾想宽恕尼禄与以前的一位性奴隶克劳狄娅·阿克特(Claudia Acte)间的关系,以转移他的欲念。但由于阿克特对尼禄太忠实而维持他的感情。他不久将她替换为另一个在爱的各方面都较她高雅的女人。波帕埃娅·萨比娜出身高贵而又富有,塔西佗说:“除诚实的心地外,她拥有一切。”她是属于那些成天化妆的女人之一,只有被人需求的时候才存在。她的丈夫萨尔维乌斯·奥托(Salvius Otho)向尼禄夸耀她的美貌。皇帝立刻派他去治理卢西塔尼亚(葡萄牙),然后向波帕埃娅进攻。她拒绝做他的情妇,但假若他和奥克塔维娅离婚,她同意做他妻子。

奥克塔维娅默默地承受着尼禄的侵犯,她自出生即被迫生活在放纵情欲的洪流中,但仍保存自己的谦和与贞洁。小阿格丽品娜为了面子不惜牺牲生命来保护奥克塔维娅,抵抗波帕埃娅。她想尽方法阻止其子离婚,甚至献上她自己的妖媚。波帕埃娅以她的绝招反击获胜,青春发挥了作用。她痛骂尼禄,说他惧怕他的母亲,并使他相信他母亲正阴谋推翻他。最后,在他迷惑的疯狂中,尼禄同意杀害这个曾经养育他并给了他半个世界的女人。他想毒死母亲,但她防备周全,因她惯用解毒剂。他曾试想把她溺毙,但她在船毁之后却能安全游泳上岸。他的手下追到她的别墅,当他们捉到她时,她脱光身上衣服说:“把你们的剑插入我的子宫吧。”经过多次打击,她才死亡。皇帝见到这裸体的尸体说:“我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位美丽的母亲。”据说,塞涅卡与这次阴谋无关,但哲学史上最悲惨的一页说他如何写了一封信,信中尼禄向元老院解释小阿格丽品娜如何阴谋反叛,案子被侦破后她自杀了。元老院接受了他的解释,集体来迎接尼禄回罗马,并感谢神明保佑了他的平安。

这位杀母者原来只是一个热爱好诗篇、音乐、艺术、戏剧及竞技的22岁青年,真叫人难以置信。他羡慕希腊人各种体育竞赛和艺术能力,并设法把竞技引进罗马。公元59年,他创立了青年竞技会。一年后,以奥林匹亚四年一次的节会为范本,举行了典型的尼禄庆祝会(Neronia),会中有赛马、体育及“音乐”(包括演说与吟诗)。他建了一座圆形竞技场、一座健身房和一个堂皇的公共浴池。他的体操技术精良,变成了一个御车的热爱者,最后决定参加竞技。以他亲希腊的思想来说,这种做法不仅适当,而且也最合乎古希腊的传统。塞涅卡认为这事太荒唐,企图将这种表演限制在私人体育馆举行。尼禄驳斥了他,邀请大众来参观他的表演。观众来临,喝彩如狂。

这位肆无忌惮的登徒子真正想要的,是成为一个大艺术家。有了一切的权力之后,他也渴望每一项成就。他苦心致力于雕刻、绘画、音乐及诗。为了改进歌唱技巧,“他经常仰卧,胸前放一块铅板,以灌洗或呕吐来洁净自己,拒食一切有害于嗓音的水果及食物”。为了同一目的,在某几天除大蒜及橄榄油外,他不进任何饮食。一天傍晚,他召集最重要的元老们到皇宫,给他们看一架新的水风琴,并向他们说明它的原理和构造。他对泰佩诺斯(Terpnos)所弹奏的竖琴如此着迷,以至于他常消磨整个晚上练习那种乐器。他将一些艺术家与诗人聚集在他四周,在皇宫里与他们竞赛,将他的绘画与他们的比较,倾听他们的诗篇,也朗读自己的诗作。他被他们的赞誉所欺骗,当一位占星家预测他将失去王位时,他很愉快地回答说,他将以他的艺术来谋生。他梦想有一天能公开表演水风琴、笛、箫等,然后以演员或舞蹈家的角色在维吉尔的《图尔努斯》一剧里出现。公元59年,他在台伯河的花园里,以竖琴手的身份登场,举行了一次公开的演奏。在以后的五年多时间中,他控制了为大规模观众演奏的欲望。最后,他在那不勒斯做了大胆尝试,那里希腊精神占优势,人们会原谅与了解他。看他表演的观众是那么拥挤,等到观众离开后,会堂即散成了碎片。有了这次的鼓励,这位年轻的皇帝便以歌手和竖琴手的角色在罗马的庞培戏院中出现。在这些演奏中,他所唱的诗显然是他自己的作品 ,现存的一些片段仍可显示出他高超的才华。除了许多抒情诗外,他以特洛伊为主题写了一首长篇史诗,以帕里斯(Paris)为主角,还创作了另外一篇更长的史诗,以罗马为主题。为了表现他的多才多艺,他走上舞台做演员,饰演俄狄浦斯、赫拉克勒斯、阿尔克迈翁,甚至还演了俄瑞斯忒斯杀母的一戏。人们很高兴,因为有一位皇帝来娱乐他们,并依照传统跪在舞台上求他们喝彩。在客栈,在街头,到处都在唱着尼禄所唱的歌曲。他所热爱的音乐也在各阶层流传开来,他的声名不但没有下降,反而逐渐上升起来。

元老们对这些表演,比对皇宫里那些放纵与倒错情欲的谣传更觉得恐惧。尼禄回答说,希腊将运动与艺术竞赛限于公民阶级的习俗,远较罗马限于奴隶的习俗为优,当然竞技不应以缓慢处死刑犯的方式来进行。这位年轻的传教者下令说,只要他一天在位,竞技场中的战斗就不许有死亡事件发生。为了恢复希腊的传统,增加他自己表演的威严,他说服或强迫某些元老以演员、音乐家、运动家、角斗士及战车御者的身份公开参加竞争。有些贵族如特拉塞亚·帕图斯(Thrasea Paetus)等,在尼禄来元老院演讲时,以缺席来表示他们对他的不满。其他的人像赫尔维狄乌斯·普里斯库斯(Helvidius Priscus)等,在那些贵族沙龙里——唯一的自由言论避难所——猛烈地攻击他。罗马一些苦修哲学家从来没有像这样公开地批评过在位者的玩忽享乐。有人计划罢黜他,被他的密探发现了,他像他祖先一样,以恐怖政治来对抗,叛国律再度复活。公元62年,凡是反对者或富有者的死亡对文化或经济有益时,就会遭到控诉,因为尼禄现在也跟卡里古拉一样,以靡费、礼品和竞技耗空了国库。他公开宣布,凡是人民遗嘱上留给皇帝的数目不足时,他便要没收他们全部的财产。他剥削了许多庙宇的香火钱,熔化金银所制的神像。当塞涅卡向他抗议并私下批评他的行为——更糟的是他的诗——尼禄将他赶出宫廷(公元62年),让这位老哲学家在他的别墅里度过最后三年的隐居生活。

现在尼禄四周的随从都是新人,大多气质粗劣。市行政官提格利努斯(Tigellinus)变成了他主要的参谋,为他开辟了每一条寻欢的道路。公元62年,尼禄以不孕为由与奥克塔维娅离婚,12天后与波帕埃娅结婚。人们沉默地抗议,他们推倒尼禄为波帕埃娅所塑的雕像,而在奥克塔维娅的塑像上饰以鲜花。愤怒的波帕埃娅使尼禄相信奥克塔维娅正在计划再婚,并准备发动革命,拥立她的新伴来取代他的政权。据塔西佗说,尼禄邀请了曾经杀害小阿格丽品娜的阿尼塞图斯,叫他承认曾与奥克塔维娅通奸,将她牵入一件谋叛的案子。阿尼塞图斯完全遵照指示行事,后被放逐到撒丁岛,过着安逸富有的生活。奥克塔维娅被放逐到潘达特里亚。她到达该地数天之后,皇帝的密探就去谋杀她。她只不过22岁,让人不敢相信一个无辜者的生命这么快就将结束。她乞求前来杀她的人说,她现在只是尼禄唯一的妹妹,不会对他有所伤害。他们割下了她的头,带回波帕埃娅处领赏。元老院得悉奥克塔维娅已死,感谢神再一次保佑了皇帝的平安。

现在,尼禄本身也是一位神了。小阿格丽品娜死后,一位执政官当选人建议为“被奉为神的尼禄”建立庙宇。公元63年,当波帕埃娅为他生了一女时,这个婴儿也被选为神,但不久夭折了。当提里达特斯(Tiridates)来接受亚美尼亚的皇冕时,曾将这位皇帝当作密特拉神(Mithras)一般予以跪拜。当尼禄建造“金宫”(Golden House)时,他先建造了一座高达120英尺的巨像,上装一个与他相似的头,和太阳神一样,四周环以光圈。实际上,此时25岁的他,已是一位堕落汉了,拥有便便的大腹、瘦弱的四肢、肥胖的面孔、黑斑的皮肤、弯曲的黄发及无神而灰暗的眼睛。

作为一位神和艺术家,他对他所继承的皇宫感到不悦,他计划建造自己的宫室。但帕拉蒂尼已经太拥挤了,在它的土地上,一边是最大的圆形竞技场,另一边是公共广场,其余便是贫民窟。他哀伤罗马的散漫发展,没有像亚历山大或安条克那样科学的设计。他梦想重建罗马,成为罗马的第二位建立者,并拟更其名为“尼禄市”(Neropolis)。

公元64年7月18日,圆形竞技场发生大火,火势迅速蔓延,燃烧了九天,烧毁了该城2/3的建筑。火灾发生时尼禄正在昂蒂乌姆,他急忙赶回罗马,及时到达,眼见帕拉蒂尼皇宫烧成灰烬。连接皇宫与梅塞纳斯花园的多穆斯·特兰西托里亚(Domus Transitoria)新建不久,却是首先倒下的建筑物,公共广场、神殿及台伯河以西地区能以幸免于难;全城其他各地有无数的房屋、庙宇、珍贵的原稿及艺术品被烧毁;在拥塞的街道上、在倒塌的房屋中,成千的人丧失生命;数以万计的人无家可归,因恐怖而疯狂,听信谣言,说尼禄曾下令放火,并散布燃烧剂以加速它的燃烧,他自己却站在梅塞纳斯花园的塔楼上,在七弦琴的伴奏之下,一面唱着《特洛伊的劫掠》,一面观望大火肆虐。他极欲控制火势,供给救援。他下令开放所有的公共建筑和御花园以收容灾民。在马尔斯校场也建了一座帐篷城,向四周的乡村征募食物,为人民安排食宿问题。他默默地容忍愤怒的大众对他的非难与讥讽。据塔西佗(我们不可忘了他的元老院成见)说:

在那些厌恶他们那种邪恶作为的人中找到一位,一般称之为 Chrestiani(基督徒的人),这个名字是由基督(Chrestus)而来,他在提比略当政时遭到犹太税吏比拉多(Pontius Pilate)的迫害。那个事件以后,他所创立的教派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因此暂时阻止了危险迷信的发展。但它不久又复活了,以新生的力量不仅在犹太……甚至在罗马城传布开来,这条公共的污水沟,将世界各地的罪恶与卑鄙汇成一股急流。尼禄仍运用他惯常的诡计,他找到一群放荡无耻的可怜虫,诱使他们自己承认有罪。于是一批基督徒在这些人的作证下被判有罪,当然不是证明他们曾在罗马纵火,而是说他们对整个人类怀有深沉的怨恨。他们被以非常残忍的方式处死。尼禄还以嘲笑与讽刺来增加他们的痛苦。有些人被兽皮覆盖,让野狗来争食;其他的被钉在十字架上;有些人被活活地烧死;很多人被包着易燃物,夜晚点着供照明……最后这种残暴的措施引起每个人的痛惜。人性对基督徒发生了慈悲之情。

当满城残骸被清除后,尼禄喜形于色地依照他的梦想来重建这个城市。他请求全国各个城市为此捐献,凡是老家被毁的人均可以用这项经费来重建。新街道修得宽而且直,新房屋要有正面,第一层要用石头建筑,邻近建筑间必须留有空隙,以防火灾延烧。将城下之泉水导入积水池,以备未来火警之用。尼禄支用国库经费在各主要大道上建造柱廊,为数千家庭供给了遮阴的门廊。喜好古物者和老年人失去了这座古城美丽而威严的景色,不久大家看到一个更雄伟、更安全、更美丽的罗马已从火后的废墟上矗立起来了。

尼禄假若能像重建罗马那样改良他的生活的话,他的罪过也许可以得到宽恕。波帕埃娅在公元65年死亡,当时她怀有身孕,可能是腹部被踢所致。传说她曾斥责尼禄竞赛晚归,这是他给她的回答。他对她的死感到很悲伤,因为他曾热切地期待一个子嗣。他将她的尸体涂以贵重的香料以防腐,为她举行隆重的葬礼,并向尸体宣读颂歌。他发现一位名叫斯波鲁斯(Sporus)的年轻人长得很像波帕埃娅,于是将他阉割后正式与他结婚,“把他完全当女人看待”。因此有人说尼禄的父亲也曾有过这么一位妻子。同年,他开始建造他的“金宫”,其奢华的装潢、费用及范围——包括一片广大区域,一度曾容纳过数千贫民——重新引起了贵族的憎恨及人民的怀疑。

突然间,尼禄的密探告知他说有人阴谋拥立卡尔普尼乌斯·皮索登位(公元65年)。他的密探逮捕了几个次要的密谋人,以刑罚或威胁逼供,牵连到诗人卢坎(Lucan)和塞涅卡,一点一点地使该计划真相大白。尼禄的报复是那么凶猛,以致罗马人相信一项谣言,说他立誓要铲除整个元老阶级。当塞涅卡接到自杀命令后,他略加辩论后就顺从了。卢坎也同样地切开了血管,死时还在背诵诗篇。提格利努斯忌妒佩特罗尼乌斯在尼禄面前得宠,便收买了他手下的一个奴隶,作不利于他主人的证明,引诱尼禄赐他一死。佩特罗尼乌斯死得很悠闲,他先把血管切开,然后又加以缝合,以他平日愉快的态度与朋友交谈,并向他们朗读诗篇。散了一会儿步,小睡片刻,然后他又切开血管,很安静地逝去。元老院中苦修哲学的代表人物特拉塞亚·帕图斯虽未参与阴谋,但却以对皇帝不够热忱、不欣赏尼禄的歌唱及赞美加图的生活为理由而被处死。他的女婿赫尔维狄乌斯·普里斯库斯仅遭放逐,但另两个人则因写诗赞扬他们而被处死。苦修派哲学家鲁福斯及大法学家朗吉努斯(Cassius Longinus)均被放逐。塞涅卡的两个兄弟——卢坎之父安纳埃乌斯·梅拉(Annaeus Mela)和曾在科林斯释放圣保罗的诺瓦图斯(Annaeus Novatus)——均受令自杀。

背后的敌人清除后,尼禄在公元66年离开罗马,参加奥林匹克竞技,并在希腊作旅行演奏。他说:“希腊人是唯一懂音乐的人。”在奥林匹亚他驾驶一辆四马两轮战车竞赛,被摔出车外,几乎被压死,后来回到他的战车继续参加比赛,但未抵终点他就弃权了。裁判们辨得出皇帝与运动员,仍然颁给他胜利的皇冠。群众向他喝彩。他喜不自禁地宣布说,此后不仅是雅典和斯巴达,整个希腊都免除一切对罗马的贡物。希腊各城为了迎合他,一年之内举办了奥林匹亚、皮西亚、尼米安及伊斯米亚竞技会,他以歌唱家、弹竖琴者、演员及运动员等身份参与。他很谨慎地遵守各种竞赛规则,对竞技的对手礼貌周到,他胜利后总是赐给他们罗马公民权予以安慰。在旅游中,他接到犹太背叛及整个西部均纷纷揭竿而起的报告后,只叹息一声,仍继续他的行程。苏埃托尼乌斯说:他在戏院演唱时,“不管任何理由,一律不准离开。因此有妇女在那里生产,也有假死抬出的”。在科林斯时,他下令在运河上动工,照恺撒所计划的切断地峡(Isthmus)。这个工作已开始,但是又在第二年的骚乱中停工。唯恐再有暴乱与反叛发生,他回到意大利(公元67年),以一种正式的凯旋进入罗马,并把他在希腊所赢得的1808件奖品作为他胜利的纪念品予以展示。

悲剧很快就赶上了他的喜剧。公元68年3月,里昂的高卢行政官尤利乌斯·维恩德克斯(Julius Vindex)宣布高卢独立。当尼禄悬赏250万塞斯特斯要他的首级时,维恩德克斯反驳说:“凡将尼禄首级拿来者,我也给赏。”当尼禄准备以战争来对付这位强有力的敌手时,他首先顾虑到的是挑选车辆,随他载运他的乐器及演戏的道具。但在4月,消息传来,驻扎西班牙的罗马军司令加尔巴已倒向维恩德克斯,正向罗马进军。元老院听说禁卫军准备背弃尼禄另寻适当的出路,便宣布加尔巴为皇帝。尼禄将一些毒药放进一个小盒子里,这样武装之后,便从他的“金宫”逃至塞尔维利亚花园,准备到奥斯蒂亚去。他请一些禁卫军官像在宫中一样地跟从他,大家都拒绝,其中有一位还引用了维吉尔的一行诗说:“那么,死是这么困难吗?”尼禄无法相信全能力量突然消失了,他向好几位朋友乞援,但无人搭腔。他走到台伯河想跳水自杀,但是缺乏勇气。一个名叫法翁(Phaon)的自由人愿意将尼禄藏在他的萨拉里亚(Salaria)的别墅里。尼禄把握了这个机会,趁夜离开罗马中心,在黑夜中骑行了四英里。当天夜里在法翁的地下室里度过一夜,他穿着一件沾满泥土的紧身上衣,又困乏又饥饿,听到声响就发抖。法翁的仆人带来消息说,元老院已宣布尼禄为人民的公敌,并下令逮捕他,抓到后要以“古法”惩罚。尼禄问“古法”是怎样的。有人对他说:“剥去罪犯的衣服,以铁叉穿颈,钉在柱子上,然后活活打死。”他听后感到非常惊惧,企图自戮,但他用匕首尖先做试验,发现它惊人地锋利。他哀伤地说:“多么伟大的艺术家要死了!”

第二天黎明,他听到马蹄声:元老院的士兵已经追踪而至。他念了一行诗——“听!信差的脚步踏着我的耳鼓膜”——将短剑插入喉管。他的手颤动,他的随身侍从埃帕弗罗狄图斯(Epaphroditus)帮他将刀尖插到底。他曾请求他的朋友帮他保持全尸,加尔巴的密探准许了他的愿望。他以前的情妇艾克特(Acte)和他的几个老的看护将他埋葬在多米提地下室的墓地里(公元68年)。很多人对他的死感到高兴,头上戴着自由帽在罗马到处乱跑。但有更多人哀悼他,因为他过去对贫民的慷慨正如对贵人的残酷一样。他们热切地听信谣言,说他并未死去,正在向罗马进攻。当他们确信他已死时,数月之内纷纷向他墓前献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