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奥古斯都黄金时代

时间:2024-11-20 20:17:05关键词:奥古斯都黄金时代

这位最可爱的罗马人降生于公元前70年曼图亚附近的一个农庄里。明乔(Mincio)河从那里缓缓地流向波河,从那时起,在那里降生的罗马伟人只有少数。他们在因耶稣降生而分界的那一世纪来自意大利,而后来自各省。维吉尔的血管里也许含有一些凯尔特人的血液,因为曼图亚很久以来即为高卢人所聚居。准确地说,他出生时是个高卢人,因为阿尔卑斯山南麓的高卢人从恺撒手中获得罗马特权,只是21年以后的事。这位以最动人的歌喉唱出罗马的雄伟与命运的人,永远表现不出罗马始祖坚韧的刚毅之气,却只能抚弄罗马人中所罕见的凯尔特人的神秘、温柔、风雅的琴弦。

他父亲任职宫廷时积攒了不少钱,足够买一座农场从事养蜂工作。就在那个宁静的环境里,这位诗人度过了他的童年:北方水利灌溉的葱郁植物,在他日后的记忆中萦绕不已,离开那些林野和溪水一步,他便没有真正的快乐可言。到12岁时,他被送到克雷莫纳的学校去,14岁时被送到米兰,16岁时到罗马。他在罗马学习修辞学及相关的课程,教他的人也正是从前教过屋大维的人。也许从此以后,他才聆听到那不勒斯享乐主义者斯洛(Siro)的授课。维吉尔全力以赴想接受享乐哲学,但是他的农村背景使他没有这种天赋。他似乎在受教育之后又返回北方了,因为在公元前41年,有一位士兵强占了他父亲的农庄。屋大维和安东尼因为那块地区对他们的敌人有利而把它充公了。阿尔卑斯山南麓高卢人博学的地方总督阿西尼乌斯·波利奥(Asinius Pollio),虽曾竭力使这块土地归还原主,但终于失败。他对这位年轻人给以保护以示补偿,并鼓励他继续他已着手写作的《牧歌集》(Eclogues)。

到37岁时,维吉尔在罗马饮着佳誉之酒。《牧歌集》刚好出版,很受欢迎。有些诗句曾被女伶在舞台上朗诵,受到了热烈的喝彩。这些诗是田园的速写,有时使用忒奥克里托斯式的诗句,风格和韵律都很美,那是罗马有史以来听到的最富旋律之美的六行诗,充满了哀思的柔情与“罗曼蒂克”的热爱。这位首都中的青年早已与乡土分离,把乡村的生活予以理想化。人人都乐于把自己想象成为一个牧羊人,随着他的羊群在亚平宁山坡上忽上忽下,因为无回报的爱情而心碎。

比这些忒奥克里托斯式的幽灵更为真实的,则是乡野景色。维吉尔也把它理想化了,但他不必去东施效颦。他曾听到伐木人的快活歌声,以及飞翔忙碌的蜜蜂。他也深知那个空虚失望的农人,像千千万万的其他农人一样丧失了土地。最重要的是,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时代对终止派系倾轧与战争的希望。《神巫之册》已经预言,过了铁器时代,农神的黄金时代即将再来。公元前40年,当维吉尔的保护人阿西尼乌斯·波利奥喜获麟儿时,这位诗人在他的《第四牧歌》(Fourth Eclogue)中宣布,这个初生婴儿显示了一个乌托邦的降临:

维吉尔-奥古斯都黄金时代

预言圣歌唱出的最后时代来临;

伟大纪元的延续更新。

童女 重返,农神的权柄再现;

新人种降自高耸的云天。

啊,贞洁的卢西娜(送子女神)!向出生之婴微笑,

在他的时代中,铁器时代的人类先消,

黄金时代的人类将在全世界飞扬,

你自己的太阳神现在就是君王。

十年之后,这些预言应验了。战争用的铁器被放置一边;新的一代掌权,以黄金为武器,迷恋黄金。在维吉尔短暂的余年里,罗马不再有动乱,繁荣及幸福大为增进。人们虽然没把奥古斯都当作太阳神来欢呼,却把他视为一位救世主。类似皇室的宫廷,喜欢这位诗人诗句中的乐观主义气氛。梅塞纳斯邀请他、喜爱他,看出他是屋大维改革的一个有用工具。此种判断颇有见地,因为从整个表面看来,那时已经33岁的维吉尔是个笨拙的乡下人,羞怯到了紧张口吃的程度,逃避任何唯恐被人认出或指出的公共场所,在健谈、积极、时髦的罗马社交场所局促不安。此外,比屋大维更差的是,他是个病夫,患头疼、喉疾、胃病,经常吐血。维吉尔终身未娶,他似乎从未有过比对埃涅阿斯更为丰富地爱过。显然,有一段时间,他曾以他对一位童奴的爱意来自慰。至于他在那不勒斯的那段日子,人们把他看成“处男”。

梅塞纳斯慷慨地对待这位青年,要屋大维归还他的农庄,并向他暗示创作一些歌颂农村生活的诗。那时(公元前37年),意大利正因为让如此多的国土成为牧野、果园、葡萄园而受到惩罚。塞克斯图斯·庞培阻碍了从西西里和非洲输入的食物,粮食的缺乏造成了另一次革命的威胁。城市生活正销蚀着意大利青年的男子气。从每一种立场而言,这个国家似乎都需要恢复农业。维吉尔当然是欣然赞同。他了解农村生活,尽管他现在太脆弱而无法忍受艰苦,他仍然是那个用温馨的回忆描绘迷人特色的人选。他隐居在那不勒斯,做了七年的档案工作之后,他和他最完美的《农事诗》(Georgics)同时脱颖而出。梅塞纳斯大感喜悦,把维吉尔带到南方去晋见屋大维,那时(公元前29年),屋大维刚好战胜克娄巴特拉而凯旋。在一个名叫阿特拉的小镇上,这位人困马乏的将军一面休憩,一面聆听这首长达2000行的迷人诗句,一直听了四天。它们甚至比梅塞纳斯所预见的更能与屋大维的政策相符,因为他现在建议,解散曾为他赢得世界的庞大陆军的大部分,把解甲归田的战士安置在农田,使他们立刻安静下来,利用农村的劳力供养城市,保护国家。从那一刻起,维吉尔才自由地只专心于写诗。

在《农事诗》中,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从事最高贵的艺术——开垦大地。维吉尔借助赫西俄德、阿拉图斯、加图、瓦罗,把他们粗劣的韵文或生涩的诗句转变为精心雕琢的诗篇。他忠实地描述了农业上各种不同的分科——土壤的种类和处理、播种和收割的季节、橄榄与葡萄的种植、牛马羊的饲养及蜜蜂的照顾。耕作的每一方面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使他入迷。他不得不用下列的话警惕他继续前进:

时光飞逝,一去永不回头,而

我们被爱所迷,绕着每一个细节徘徊

他对动物的各种疾病不但都有恰当的说明,而且知道如何医治。他用体谅及同情的态度描述一般的农家动物,他不厌其烦地欣赏它们单纯的赋性、它们挚情的感人力量、它们形体的完美。他理想化了乡村生活,但并未忽视辛苦与荣枯的变迁、令人疲困的劳苦、无休止地与昆虫战斗、旱灾与暴风雨的无情震撼。然而,工作胜于一切,在这种勤劳之中,有一种给人尊严的目的和结果,没有一个罗马人会以耕田为耻。维吉尔说,道德的特性根源于农田;一切使得罗马伟大的古老美德,都在田间被播种与施肥;在播种、维护、垦殖、除草与收获等过程中,几乎没有一样不与心灵的发展有着相似的一面。在田野里,生长的奇迹和天空的奇幻,显示了万千种神秘的力量。离开田野时,较在城市中更为欣然的心灵,不但察觉到创造性生活的显现,更因宗教的直觉、谦逊与恭敬而益加深刻。于此,维吉尔迸射出他最著名的诗句,虽以卢克莱修的高贵回声为始,但却进入了一种纯粹维吉尔式的特质:

能知万物起源的人,能将一切恐惧与无情命运以及贪婪的地狱之诱惑踏在脚下的人,是快乐的。但认知乡村之神的人,认知牧神潘、森林之神西尔瓦诺斯以及水泽女神宁法姐妹的人,也是快乐的。

他这个农民主张用祭品寻求诸神的眷属并利用它们的善意是对的,这些虔敬的行为以各种节目来调节工作的劳苦,使大地和生命富有意义、戏剧性和诗意。

德莱顿(Dryden)将《农事诗》视为“最佳诗人的最佳诗篇”。在训诫与美的罕有性情中,可与卢克莱修的《物性论》齐名。罗马并未郑重地将它视为一种农业手册。我们还没听说有任何读过它的人,把广场改为农场。诚然,正如塞涅卡所想的一样,维吉尔也许是纯粹取悦于城市人的脾胃,才准确地写出这些乡村诗境。但无论如何,奥古斯都觉得,维吉尔相当优异地完成了梅塞纳斯所交给他的任务。梅塞纳斯把诗人召入宫廷,赋予他一件更难的使命、一个更为广泛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