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塔克认为西塞罗之所以被称为西塞罗,是因为他的祖先的鼻子长了像野豌豆(拉丁文叫cicer)那样尖尖的一个大瘤,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的祖先素以种植鸡豆而闻名。在其所著的回忆录里,西塞罗很周详地描述了他出生的地方——罗马和那不勒斯间的阿尔皮努姆(Arpinum)的一处别墅。他的父亲当时非常有钱,所以有办法给他最好的教育。他延聘希腊诗人阿基阿斯(Archias)教导他的孩子文学和希腊文,然后又把他送到当时最伟大的法学权威穆齐乌斯·斯凯沃拉(Mucius Scaevola)那里研习法律。西塞罗在城市广场很热心地关注着各种审判和辩论,很快就学会了辩论的艺术和技巧。他说:“要学好法律必须放弃一切乐趣,避免任何娱乐、游戏、消遣,甚至要自我隔离,少与朋友来往。”
不久西塞罗就以律师为业,到处演讲,赢得了中产阶级和庶民对他的衷心感激。他检举了苏拉的一个好友,并斥责苏拉公元前80年恐怖的判刑公告。或许为了避免这个独裁者的报复,不久他便到希腊继续研习哲学和演说术。在雅典度过了快乐的三年生活后,他转到罗得斯岛去听莫隆(Molon)的儿子阿波罗尼乌斯(Apollonius)所开的修辞课和波塞多尼乌斯(Poseidonius)的哲学课程。在修辞课里,他学会掉尾句(periodic sentence)的构造和讲词的纯粹,在而使他以后的文章和演讲自成一格;在哲学课程里,他学到了温和的斯多葛主义,他晚年关于宗教论述、政府和友谊方面的文章都深受它的影响。
30岁时,他返回罗马与泰伦蒂娅(Terentia)结婚。他太太带来的庞大妆奁使他变得富有,因而可以从政。公元前75年,他因为公正处理西西里岛财政官的职位而赢得大众赞赏。公元前70年,他又以律师为业。由于他接受西西里城的聘请指控曾任行省执政的盖乌斯·威勒斯(Caius Verres)的罪状,在贵族中引起了骚动和狂怒。威勒斯被控派驻西西里时(公元前73—前71年),出卖他的职位和行政决定,收取贿赂以减低税收,抢劫了锡拉库萨所有的雕像,把整个城市的岁收转让给他的情妇。总而言之,他的抢劫、敲诈、勒索把整个岛上搞得乌烟瘴气,比两次奴隶战争下来还更凄凉。更有甚者,威勒斯还把应该交给税吏的战利品占为己有。商界支持西塞罗的起诉,然而律师行业的贵族领袖霍滕西乌斯全力支持威勒斯。西塞罗计划用100天的工夫去西西里搜集证据,但是他只用了50天就把对被告不利的证据收集齐全。霍滕西乌斯——这位曾用被告所搜括的雕像来装饰其花园的律师,眼见大势已去,自动辞掉他对被告的辩护。于是威勒斯被判4000万塞斯特斯的罚款后,畏罪潜逃到海外。之后,西塞罗又发表了五篇讲演,严厉谴责罗马各行省的贪污渎职罪行。他的热情与勇气赢得了大众的支持,因此在公元前63年的执政竞选中,他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由于出生于中产骑士之家,西塞罗很自然地偏袒中产阶级,憎恶贵族的虚荣、特权和施政。他担心一些激进的领导人的暴民统治会威胁到人民财产的安全,于是在他就任执政后,力促贵族和商界携手联盟,以防叛乱再起。
然而不满的原因和力量形形色色,且根深蒂固,以致不容易获得解决。很多穷人耳濡目染乌托邦的宣传,有的甚至已做好叛乱的准备。比他们高一等的平民,由于无力清偿抵押的东西而丧失他们的财产。苏拉的一些解甲战士无力偿还土地债务,于是都想借暴乱来赖债。上流社会的一些人都债台高筑,他们已失去偿还债务的信心和希望。那些有政治野心的政客则被一些保守分子钳制得不能有所作为。少数几个革命家是地道的理想主义者,他们认为唯有推翻罗马政府,才能解决贪污、渎职以及不公平等严重问题。
喀提林想要把这数个零散的小组织组成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集团。我们可以从喀提林的敌人萨路斯提乌斯(Sallust)那里和西塞罗对喀提林的评价中对他加以认识。萨路斯提乌斯形容他为:“满身罪恶,与上帝和人类都合不来的人。他终日不得安宁,连睡觉也提心吊胆,良心的谴责够他受的了。因此,他苍白的面色、充血的眼睛、时快时缓的步伐等都显示出他是个狂人。”这个描述使人联想到一个要争生存或权势的民族,把与他们作战的对方视做敌人,但当战争过后,对敌人的观感就会渐渐地改正。然而这种情形对喀提林来讲并不适用。年轻时,他就被控蹂躏罗马庙宇中守护维斯塔女神圣火的处女。法院虽没判罪,舆论却不饶恕喀提林的可耻行为。据说喀提林曾杀死他的儿子以讨他那善妒情妇的欢心。对以上的传闻有人提出反驳,因为喀提林死后的四年中,罗马庶民年年在他的墓上撒花。萨路斯提乌斯引用他的一篇表明意旨的演讲词说:
打从罗马的命运操于少数人之手后……所有影响力、高位和财富都在他们手中了。留给我们的只剩危殆、穷苦、败坏和起诉……除了呼吸外,我们还拥有什么?……像这样遭人荼毒、污辱、苟且偷生难道会比果敢成仁有意义?!
喀提林所倡议的要联合革命的庞杂要素的项目,简单地说,就是要把所有债务一扫而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的确使尽全力。有一阵子,他还得到恺撒的同情。西塞罗说:“此人的脑海中没有不能完成的事,他能忍受寒冷、饥饿和口渴。”据说他曾纠集了400名群众,计划于公元前65年元旦杀死诸执政并接管政府。政变的时间到了,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公元前64年冬天,喀提林与西塞罗争夺执政职位,曾有一番激烈的竞选争夺战。上流阶层组成西塞罗的后盾。
政治上受挫,喀提林试图诉诸武力。他的手下秘密地在埃特鲁里亚地区集结了2万大军,与罗马一群上至元老院下至奴隶的谋反者联合起来,其中包括两个都市副执政切特古斯(Cethegus)和伦图卢斯。翌年10月,喀提林再度竞选执政。为了保证他的当选,保守派的历史学家告诉我们说,他阴谋在竞选时把他的对手除掉,同时也计划谋杀西塞罗。西塞罗知道消息后,立即部署卫队,并亲自监督投票。虽然劳动阶级热情支持喀提林,他还是落选了。西塞罗说11月7日那天,有好几个谋反者来敲他的门,后被他的卫队逐出。第二天早上在元老院看到喀提林时,西塞罗即以每一个小学生都会用的骂人话责骂他。演讲进行后,坐在喀提林四周的人纷纷离席,最后只剩他一人。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听着尖刻、无情的控告,一字一句像鞭子打在他的头上似的。西塞罗的演讲词富有情感,他把罗马比作父亲,把喀提林比喻成杀尊长的逆子。西塞罗并非用证据控诉他,而是以讽刺来含沙射影,指责他叛国、抢劫、通奸和强暴。最后西塞罗请求古罗马主神霍韦护佑罗马,并严厉惩罚喀提林。西塞罗讲完话后,喀提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到埃特鲁里亚地区的阵地后,他命其将领马尼利乌斯向元老院作最后的请求:
我们要求神祇来作证,此次的起义并非反对我们国家,也不会威胁到我们国民的安全。我们这群可怜的人几经放高利贷者的剥削,已到了倾家荡产而遭人不齿的地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要使我们的个人安全得到保证。富贵与权势于我们如浮云,我们只要自由,不自由毋宁死。元老院诸公,我们请求你可怜可怜我们这群无辜的人吧!
在第二天的演说中,西塞罗再度以讥讽和谩骂抨击反叛者。几周后,他向元老院提供喀提林阴谋在高卢叛变的证据。12月3日,他力促元老院逮捕喀提林的党羽伦图卢斯、切特古斯和五名喀提林的拥护者。在第三次的公开演说中,西塞罗宣布他们的罪状,要求拘禁他们。他还通知元老院和庶民说,反叛者阴谋已失败,大家可安心地重回家园。12月5日,他在元老院召集会议,征求如何处置那些犯人的意见。西拉努斯(Silanus)主张把他们一律处死,恺撒则认为拘禁就已足够,因为《塞姆普罗尼亚法》(Sempronian Law)禁止处死罗马公民。在第四次的演说中,西塞罗很委婉地要求将他们处死刑。当恺撒离开元老院时,一些年轻的贵族试图谋杀他,恺撒仅以身免。西塞罗带着卫队到监狱提领犯人,旋即将他们一一处死。此时安东尼(Marcus Antonius)也是执政,他被派北征喀提林。元老院颁令说反叛者只要弃械投降,就既往不咎,还可领到2万塞斯特斯。但是萨路斯提乌斯告诉我们说:“喀提林的手下没有一人变节!”于是公元前61年,两军在皮斯托亚(Pistoia)平原作殊死战。3000叛兵虽寡不敌众,却战至最后一人,抵抗到底,没人投降,也没人逃脱,连喀提林也战死疆场。
西塞罗是个思想多于行动的人,因此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竟会以如此的魄力与勇气平定了这次危险的暴乱。他后来有点自夸地向元老院说:“要平定这样的暴乱,非有过人的才智不足以胜任!”他拿自己与罗慕路斯——罗马的建国者——相比。他认为这样挽罗马于狂澜,比罗慕路斯的缔造罗马要来得艰辛、光荣。元老院和罗马巨擘听了不禁莞尔一笑,但他们不敢否认西塞罗确实是他们的救世主。加图和卡图卢斯则称颂他为罗马之父。公元前63年冬,当西塞罗辞职时,罗马社会的富有阶级纷纷来谢他恩德,呼他万岁,并且礼送他返乡。而劳动阶级没来参加他的欢送游行,他们对他违法处死罗马公民怀恨在心。他们认为西塞罗并没有设法解决喀提林之所以叛乱的原因——贫穷。西塞罗最后一天在议会演讲时受到他们的阻挠,当西塞罗讲到他挽救了罗马时,他们更是怒火中烧。革命至此还没结束,恺撒任职后,革命的火种又重新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