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文明的衰败以在艺术方面的迟延为最久。在这方面,不仅就产量的丰富来说,甚至就作品的创造性来说,大希腊时期皆可与历史上任何时代相比。次要的艺术当然未曾退化。技术娴熟的木匠、牙雕匠、金匠及银匠,散布到扩大了的希腊世界。宝石的雕琢与钱币的铸造已达到最完美的地步。在东方,远至巴克特利亚的大希腊国王也在钱币上大量使用艺术。在西方,希伦二世的德拉克马可称为古钱币史上最好的硬币。亚历山大城闻名于世界的,有其金匠与银匠的技艺,可与诗人的无瑕风格媲美;有其可爱的浮雕,刻成彩色浮雕的宝石或贝壳;有其蓝色或绿色的彩色瓷器,巧为加釉的陶器及设计精美并具备多种颜色的玻璃。现存的《波特兰花瓶》(The Portland Vase) 极可能是亚力山大城的产品,显示这一艺术的最佳境界:蓝色玻璃的瓶身上蒙着一层乳白色玻璃,其中刻有文雅的图案,这好像是古代韦奇伍德(Josiah Wedgwood,英国陶瓷家)的杰作。
音乐在各个阶层都很盛行。音阶及调子变得文雅而新奇,和声中夹杂着短暂的不和谐音,乐器与乐曲也趋于复杂。约公元前240年,老式的“牧羊神笛”(pipes of Pan)已在亚历山大城中扩大成为铜笛的一个组件;公元前175年,克特西比乌斯将这种乐器改良为借水与空气共同操作的风琴,使弹奏者可控制巨大的声波。我们不知道它的结构如何,但会看出它在罗马时代迅速发展成基督教时期和现代的风琴。这时的希腊人已将多种不同的乐器组成管弦乐,在亚历山大城、雅典及锡拉库萨的剧场中,曾有纯乐器的半交响乐演奏,有时分为5个乐章。职业的演奏家很受重视,而且享受与高薪相称的社会地位。约公元前318年,塔拉斯人亚里士多塞诺斯——亚里士多德的学生——写了一篇《和声学》(Harmonics)的短篇论文,后来变成乐理的古典教本。亚里士多塞诺斯是个很严肃的人,像大多数哲学家一样不喜欢当时的音乐。阿特纳奥斯曾代表他说过几句话,许多代以后的人仍然听得到:“因为剧院已经野蛮化,因为音乐业已完全被毁坏且变得粗俗,我们少数人将与众隔绝,回想音乐的原有风味。”
大希腊时期的建筑未能给我们留下印象,因为时间已将那些建筑物不分青红皂白地夷平了。然而从文学及古迹中,我们知道希腊的建筑艺术曾传播到东起巴克特利亚、西至西班牙的区域。希腊与东方相互的影响带来了形式的混合:柱廊及额椽传入亚洲,拱门、圆顶及穹顶传到了西方,甚至像德罗斯那样古老的希腊城市也建造了埃及式及波斯式的柱头。多利安式似乎太严肃、太死板,不适合这一喜爱精雅与装饰的时代。这种式样陆续被各城市废弃,而华丽的科林斯式则发展到最卓越的地步。艺术以与政治、法律、道德、文学及哲学同样的步调,脱离了宗教而趋于世俗化。拱廊、回廊、市场、法庭、会议室、图书馆、戏院、体育馆及浴室纷纷出现,开始使神庙失去显赫的地位,王宫与私人的宅邸也给希腊设计与装饰艺术一条新的出路。家庭内部设置名画、雕像及墙壁浮雕。私人花园环绕更加富丽堂皇的住宅。都会里建有皇家公园、花园、湖泊及亭阁,通常对外开放,供民众游览。城镇计划已发展成建筑的姐妹艺术。街道是依照希波达姆斯的方形图案而设计的,有宽达30英尺的主干道——这在马车时代是很充裕的宽度了。士麦那因有铺砌了路面的街道而夸耀于世,但可以想见,大希腊的大多数市街还是泥土路面,晴时扬尘四起,雨时泥泞载途。
优美的建筑物发展到超过以往任何时代的程度。公元前2世纪,雅典奥林匹亚神殿的科林斯式圆柱树立了,而这个大厦是雅典最伟大的工程,其全部图案是由罗马建筑师克苏修斯(Cossutius)设计的——罗马一向倚赖希腊艺术家,这次却是罕见的例外。李维描写这座奥林匹亚宙斯神庙,说这是他所见过唯一值得万神之神居住的所在。这个庙的16根大柱现仍屹立——这是现存最美的科林斯式标本。在埃莱夫西斯城,雅典人衰亡中的虔敬与费隆的天才造就了庄严的神秘巨殿,这个庙曾由伯里克利开始建筑,庙址在迈锡尼时代即已被视为神圣的地方。现在仅存颓垣断壁,但其中有些仍显示出最好的希腊设计及雕刻艺术。法国人曾在提德罗斯掘出阿波罗的圣殿,并发现一个城市,其中充满用作商业机构或供奉上百位希腊及异国神的大建筑物。在锡拉库萨,希伦二世建造了许多庞大的房屋,并曾恢复及扩建市立剧场,至今我们仍能在石头上读到他的名字。在埃及,托勒密王朝用许多大厦装饰亚历山大城,使它以美丽著称,但没有遗迹留存下来。托勒密三世在埃德夫(Edfu)建造了一座神庙,那是希腊人占领时期最高贵的建筑遗迹。他的继承人在菲莱建立了伊西斯神庙。在伊奥尼亚的米利都、伯利纳、马格尼西亚及其他许多地方,都有新神庙建立起来。在艾菲索斯,阿尔忒弥斯的第三座庙于约公元前300年完成。在米利都附近的狄迪姆,建筑师帕纽斯与达佛尼斯曾建造一座更大的庙以供奉阿波罗,其宏伟的伊奥尼亚式大柱的鼓墩今仍存在。在帕加马,欧迈尼斯二世曾在首都造了许多庄严的建筑物。其中有著名的宙斯神的祭坛,1787年由德国人掘出,后来很巧妙地在柏林的帕加马博物馆中予以重建,致使帕加马成为关于希腊历史的话题之一。其两排回廊之间有一道庄严的阶梯通往广大的列柱大庭。环绕130英尺的地基有一条饰带,其庄严宏伟不下于公元前4世纪的摩索拉斯陵墓及公元前5世纪的帕特农神庙。希腊从未被装饰得如此漂亮,其公民的热诚及艺术家的技巧,也从未以这样的光彩去改变如此众多的人类聚居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