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学说本无系统,虽然我们为了方便起见,把他的意念按古代的分法区分为逻辑、形而上学、伦理学、美学和政治学诸项,但是千万要记住柏拉图是一个极为热忱的诗人,他不愿意把思想分门别类地桎梏起来。由于他身为诗人,因此对逻辑很感头痛,他常忙着找寻适当的定义,却又总是为两个极端相似的定义所困惑:“这时我们就步入定义的迷阵之内,等到我们自以为到达迷阵的出口时,我们才晓得又绕到起点,又得从头做起。”因此,他下了一个结论:“我怀疑到底有没有一门叫作逻辑的‘科学的科学’。”不过他还是开始了。他研究语言的本质,而在模拟声音这方面获得结果。他也讨论分析与综合以及类推与谬误。他同意归纳法,却更喜欢演绎法。他甚至在《对话录》里也创造了一些专用术语,如本质、力、行为、情感以及一代等——这些术语对以后的哲学颇为有用。使亚里士多德闻名的部分原因,就是为那10个“范畴”中取了5个名字。他不同意诡辩学派认为“感官是真理最好的试金石”、“每个人都是万物的尺度”的看法。他辩称,要是果真如此,那么无论是哪一个人,睡着也好,疯子也好,甚至连狒狒对任何事物的报道,都和任何他人的见解一样好。
这个“感官的暴民”留给我们的只是赫拉克利特式的转变之流,如果我们只有感觉,我们根本不可能获得知识和真理。只有借着理念、借着把紊乱的感觉融成有条理思想的那些一般化的形象之助,我们才能获得知识。要是我们仅察觉出单独的事物,那么根本不可能构成思想。我们学习思考时,把一群群一组组的东西依相同的特性将其分成数类,然后用一个共有的名词来表达该类物品全体。“人类”使我们想到所有的人,“桌”使我们想到所有的桌子,“光”则是照射到陆上、海上各处的光。这些理念对感觉而言并不客观,不过对思想而言却是真的,因为甚至在它们所指的那些物体全都毁灭之后,理念仍然存在。人有生有死,但人类却还是存在着。每一个三角形都只是个不完整的三角形,早晚会消失,因此相对来说是不真实的!不过三角形——所有三角形的形状和法则——却是完整的、恒久的。每种数学的形式都是理念,既永远不变又完整无缺。 几何学中提及的三角形、圆、正方形、正立方体和球体这些概念都永远不变,因此人们称其为“真”,甚至现实世界中,不管是过去或是未来,没有这种形状存在时,也是一样。依这种解释来说,抽象之物也同样是真的。一件件的善行都暂时存在过一段时期,而美德就思想而言,却亘古为真,并且是思想的工具。“美”“大”“相似”等抽象名词亦然,这些名词对心灵而言,是真,正如“大”和“类似”等对感觉而言是真一样。每一种行为和物体之所以被称为该行为和物体,是因为它多少含有该名称完整形式或概念的一部分。科学和哲学并非由单独的物体所组成,而是由理念所组成。历史之所以有别于传记,是因为它叙述的是“人类”的故事。生物学并非研究某一特定有机体的学问,而是研究“生命”的学问。数学研究的也不是具体的物体,而是数、关系、形状等这些脱离实体却适用于实物的抽象概念。哲学则是理念的科学。
在柏拉图的形而上学中,有“万物皆取决于理念”的理论。上帝——“不动的至上动者”,或称“世界的灵魂”——按照亘古不变的规律和形状,也就是组成新柏拉图学派称为逻各斯或“圣智”或“神心”的那些完美又不变的理念来运行和命令万物。理念之中最高者称为“善”。柏拉图有时称“善”即上帝本身。“善”更是创造的指引工具、万物的最高指标。察觉这种“善”,观察这种创造过程所塑成的理想是知识的最高目标。运动和创造均非机械性的,就跟我们一样,运动和创造在世界上也需要灵魂或生命的原理作为原动力。
只有具有力量的才配称为真,因此物质在本质上并不具备“真”的条件,只不过是一种惰性的原理、一个可供上帝按某种理念来赋予它某种特殊形状之物。灵魂是人体内一股可以自我移动的力量,也是万物之中可以自我移动的“灵魂”的一部分。灵魂是一种无形、不灭的活力。它先于肉体存在,并随身带来古代化身存在时所记忆的事物,这些所记的事物在新生命诞生后常被误认为是新知识。例如,数学上的真理就是本来如此的,听课所得者,不过是使他回想起灵魂早在几生几世以前所知道的罢了。人死之后,灵魂或生命的原理又飘向其他生物体内,是升是降则完全视前世的功过而定。犯过罪的灵魂可能就到炼狱或地狱内,有德者就到“福岛”。经过几次转世,灵魂的罪过完全洗清后,就可不再转世,踏入永恒的极乐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