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德方面,如同在字母、度量、权衡、钱币、服装、音乐、天文、神秘的礼拜仪式方面一样,古雅典似乎更具东方色彩而少欧洲风味。基于肉体基础的爱,坦率地被男女双方所承认。渴望中的女人为冷漠的男人酝酿春酒,只为达到柏拉图式的目的。婚前的贞操只要求于有声望的妇女,但是已成年的未婚男人,在性关系上很少受道德的约束。盛大的庆典,虽然其起源是宗教性的,却成为男女相悦私下苟合的好机会。此种场合中,放荡的性关系受到宽恕,理由是如此可使一年中的其他时间内更容易履行一夫一妻制。在雅典,年轻人偶尔涉足妓院,并不构成品格上的严重瑕疵。即使已婚男人,逛逛风月场所,除了在家里受几句责骂,熟人前面子稍不好看之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雅典官方承认娼妓制度,并且对操此行业者征税。
有此机会公开让人展露才华,像在希腊大多数其他城邦一样,卖淫在雅典已变成一门多元化而颇为发达的行业。其中最低级的是妓女(pornai),主要在比雷埃夫斯港口活动,普通妓院门前悬挂有“生殖之神”普里阿普斯的阳具作为标志,以招徕顾客。花1个奥勃即可光顾这些地方,那里的姑娘,衣服穿得不能再少,几乎和没有穿一样,如狗栏里的狗似的任凭客人挑选。客人可以讲价按时计酬,或与老鸨谈妥条件,论星期、月、年,带出去包住,也可以由两个以上的男人合租,其时间的分配按出钱多少而定。比她们高一等的叫作吹笛女(auletride),像日本的“艺妓”,服侍男性客人,演奏音乐,跳艺术舞或挑逗性的艳舞,欢笑逗闹,然后,经适当的诱惑,和客人混杂在一起,和客人一起过夜。有少数年老色衰的妓女,设馆教授这类吹笛女化妆、整容、乐器演奏及调情,以此来维持日后的生活。艺妓们小心翼翼地像传递珍贵的遗产那样代代传授调情的艺术,运用高超的表演手法,不使其失之过火,半推半就,故作不胜娇羞,让大爷们多掏腰包。但是,如果后期的希腊讽刺诗人卢奇安的话可信,那么吹笛女之中也有充满似水柔情、懂得真爱,而且像“茶花女”那样为了情郎而毁灭自己的。真挚的艺妓自古以来就是骚人墨客笔下令人崇敬之心油然而生的人物。
希腊最高级的一类娼妓是艺妓(hetairai),实际上的意义为“伴侣”。最低级的妓女多为东方女子,而“伴侣”通常是公民阶级的妇女,有的因故沦落,有的则为了逃避雅典妇女深居简出的生活而自甘堕落。她们过的是独立生活,而且在其家里招待自己勾搭上门的情人。她们大多数虽然是黑发女郎,但由于她们认为雅典人比较喜欢金发,就把头发染成黄色。而且,因为法律的硬性规定,她们必须穿着艳丽的衣服,以有别于普通妇女。偶尔看看书或听听演讲,她们中的有些人也有点知书识礼,并且能以文雅的谈吐贻娱有学养的客人。泰伊斯、第奥玛、萨吉利亚、里修姆与阿斯帕西娅,或因善辩,或因其优美的文学风格,而名扬遐迩。她们之中也有不少人颇有机智,在雅典文学中有她们的诗集。虽然所有娼妓都不得享有公民权,而且除了属于她们自己的美与爱神之殿外,禁入任何殿堂庙宇,但有极少数的“伴侣”在雅典的男人社会中享有崇高的地位,没有男人会因和她们公然在一起而感到不好意思。哲学家竞相争宠,像普卢塔克这样虔诚的历史学家,也将她们的艳闻逸事逐一予以记载。
她们之中有不少以此种方式在学术界获得某种程度的不朽盛名。有一个名叫“漏壶”的“伴侣”,她之所以有此称呼,是因为她接客送客是按照玻璃漏水计时器的时间计算。波斯女间谍萨吉利亚,她做情报的方法是尽量多陪一些雅典政治领袖睡觉。塞奥利斯曾欢娱了戏剧家索福克勒斯的晚年,而另一名“伴侣”接替塞奥利斯时,这位戏剧家已是90岁高龄。阿基纳萨曾是柏拉图的腻友,而达那厄与里修姆教授过哲学家伊壁鸠鲁享乐的哲学。塞米索斯干她这老本行直到她掉了最后一颗牙齿、最后一绺头发。颇具生意头脑的甘沙娜曾花费大量时间来训练她女儿,凡想要她女儿陪宿一夜,得花费1000银币(相当于1000美元)。菲丽娜之美,为公元前4世纪的雅典人所传诵。平时,除非完全以面纱遮住,她从来不在公共场所露面,但是每逢埃莱夫西斯城的节日及海神节,她会在众目睽睽下脱掉她的衣裳,披下她的头发,走向海里沐浴。曾有一段时期,她爱上了雕刻家普拉克西特列斯,启发他的灵感,为他的“爱神”充当模特儿。画家阿佩莱斯也以她为模特儿,完成了他的作品《爱神》。菲丽娜曾以她卖笑生涯中赚来的钱成为巨富,假如底比斯人愿意将她的名字刻在城墙上,她可以出钱替底比斯城修筑这道墙,但底比斯人坚决拒绝。或许因为她向欧西亚斯索取太高的酬金,他控告她对神祇不敬,以此作为报复。但是法院的一名法官是她的老相好之一,而为她辩护的希波拉底斯又是她忠实的情人。希波拉底斯不仅以他的口才为她辩护,而且解开她的内衣当堂露出她的乳房。法官瞅着她的美色,宣布她是虔诚的。
阿特那库(Athenaeus)说:“科林斯岛的拉斯(Lais)似乎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美得最出色的。”各城邦像争夺荷马那样,以自己是她的出生地为荣。雕刻家与画家都恳求她做他们的模特儿,但她总是羞赧地推辞。伟大的雕刻家米隆说服了她,当她脱光了衣服,他竟忘掉自己已是须发苍苍的暮年,要求她陪他一宿,他愿意将自己的全部财产给她。她听了后笑笑,耸耸她那圆润的肩膀,留他在那里目瞪口呆。第二天早晨,米隆满怀年轻人的热情,整理了头发、剃掉胡须,穿一件紫色长袍,系了一条金色腰带,脖子上挂一条金项链,手指上戴满了金戒指。他在面颊上涂抹胭脂,衣服上及身上洒了香水。他找到了拉斯并且告诉她他爱她。“我可怜的朋友,”她望着他这一副打扮,回答说,“你现在所要求我的就是我昨天拒绝你父亲的。”她聚积了一大笔财富,但她不拒绝贫穷而俊秀的情人。她曾因要求1万银币的过夜费而使丑陋的雄辩家狄摩西尼知难而退,而保持了他的德行。她向富翁阿里斯提波索取费用之高,使他的仆人为之震惊,但是对于穷酸的第欧根尼,只要求几文,她以有哲学家拜倒其裙下为乐事。她慷慨地捐钱建筑庙宇与公共建筑物,帮助朋友,最后,像干她这一行的其他女人一样,终于又恢复她年轻时的贫穷。她耐心地继续她的行业一直到临终,当她去世后,人们为她建造了一座非常壮观的墓,像纪念希腊所曾有过的最伟大的征服者那样纪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