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伯里克利

时间:2024-06-17 10:53:06关键词:伯里克利与民主的实验

伯里克利,这位在雅典全盛时期担任其物质与精神统帅的人,在马拉松战役前约3年出生。他父亲赞西普斯曾在萨拉米斯作战过,曾率领雅典舰队参与米卡利战役,并曾为希腊收复赫里斯庞特。伯里克利的母亲阿加里斯,是政治改革家克里斯提尼的孙女,因此以其母系来说,他是属于古老的阿尔克马尼特斯家族。“当他的母亲快分娩的时候,”希腊传记学家普卢塔克说,“梦见自己被带到一只狮子的卧床。几天之后她产下了伯里克利——其他方面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他的头有些长,长得不成比例。”批评他的人就拿他的头形开玩笑。当时最著名的音乐教师达蒙教他音乐课程,比索克拉底教他音乐及文学。他在雅典听芝诺的埃里亚派哲学演讲,并成为哲学家阿那克萨戈拉的朋友与学生。在其成长阶段,他吸收了其时代中迅速发展的文化,而且将雅典文明的内涵——经济、军事、文学、艺术及哲学——全部综合纳入其思想与政策中。据我们所知,他是希腊所孕育出来的最完美的人。

看到寡头派已经不合时代的潮流,伯里克利在其年轻时即加入了雅典的公民(demos)党派。后来,甚至到了美国杰斐逊的时代,“公民”这两个字仍含有某种特权的意味。他全面地走向政治,而且不放过每一个搞政治的机会,小心地准备,丝毫不放过表现其教养的细节,说话少而简洁,并向神祇祈祷,保佑他永不说出一句不中肯的话。即使不喜欢他的打油诗人,也把他比作挥舞雷电的“奥林匹亚神”,如此的雄辩口才在雅典前所未闻。尽管如此,他的演讲虽然颇能启迪心智,但并不热情奔放。他的影响力不仅由于他的才智,更因为他刚正不阿。他可以利用贿赂来达到国家的目的,但是他自己则“清白自守,不贪赃枉法,凡涉及私利,皆能保持超然”。因此,狄密斯托克利担任公职,穷着进去,肥着离开,而伯里克利,据我们所知,其世袭财产并未因他从事政务而增益分文。当时这一代雅典人于公元前467至前428年这长达30多年的时光中,除了短时期外,曾一再选举他为10名司令官之一。他长期任职司令官,不仅造成他在军事会议中的卓越地位,而且使他从司令官升迁至政府中最具影响力的职位。雅典在他的领导之下,除了享受一切民主的权利之外,也获得贵族与独裁政治的优点。在庇西特拉图时代,装饰着雅典的美好政府与文化气象,于每年一度自由公民的完全同意下,现在仍然以同等的和谐及明确的指引与智慧继续着。历史通过他再度显示出这一项原则,即充分的改革,在以全民支持为后盾的贵族的谨慎而温和的领导下,最容易实现,最能持久。当民主政治发展成熟,赋予其活力与多样性,而贵族政治仍能够生存,给予其秩序与韵味时,希腊文明达到了顶峰。

伯里克利的改革措施大大地扩张了平民的权利。在梭伦、克里斯提尼及厄菲阿尔特执政时,老百姓的权利虽有增加,但由于出席陪审团没有报酬,让有钱的人在法庭中占尽优势。伯里克利于公元前451年规定担任一天陪审员,给费2个奥勃(相当于美元3角4分),后来增至3个奥勃,约相当于那时候雅典一般老百姓半天的所得。认为这区区之数会削弱雅典人的品格,败坏其道德,似乎令人难以相信,因为基于同样的理由,每一个付报酬给法官或陪审员的政府必早已毁败无遗。伯里克利似乎也为服兵役者制订些酬劳。当他劝说政府每年付每一名公民2个奥勃,作为他们参观官方庆典节日中举行的戏剧与运动的报酬,他的慷慨作风可真过分了。他的理由是这些表演不应该只是中上阶层的奢侈品,而须作为提高全体选民的心智之用。但是必须予以承认的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及普卢塔克——全为保守派——都一致认为这样的津贴措施损害了雅典人的品格。

伯里克利继续厄菲阿尔特的工作,将执政官与地方首长所拥有的各种司法权转移至民众法院,因而从这时候开始,执政官的职责多属行政上的事务,而少有掌握决定政策、裁断讼案、发布命令之权。过去只限于有钱阶级才有资格充当执政官,然而在公元前457年已将限制放宽,致使第三等级的人也有充任资格。不久之后,不需任何法律上的形式,最低阶级的公民也以虚报其收入的方法获得候选的资格,最低阶级的公民在保卫雅典方面所占的重要性,使得其他阶级对这种浮报所得以争取执政官资格的欺蒙手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伯里克利曾有一段时间反其道而行,他于公元前451年在议会中获得通过提议,选举权的授予仅限于雅典父母所生的后裔。公民与非公民之间的婚姻是非法的。这一种措施的目的在于阻止与外国人通婚,减少私生子,或许将公民物质上的利益与整个帝国保留给善嫉的雅典公民。伯里克利自己不久将会有理由为这种排外性的立法而后悔。

古希腊-伯里克利

只要能带来繁荣,那么任何体制的政府似乎都是善良的;若有碍繁荣,那么即使最佳的政府似乎也是恶劣的政府。因此,在奠定政治地位后,伯里克利便将重心指向经济方面。他设法在外国土地上建立穷苦雅典公民的殖民地,以减少人口压力。为了找工作给闲散的人做,他以希腊前所未有的规模使政府成为雇主:增加舰队的船只,设立兵工厂,并且在比雷埃夫斯港设置玉米交易所。为有效地保护雅典不受来自陆上的包围,同时也为失业的人制造就业机会,伯里克利说服议会拨款建筑8英里长的所谓“长墙”(Long Walls),使雅典与比雷埃夫斯港和法勒鲁姆相连,其目的在于使雅典及其港口成为一个闭关自守的形势,只有在战时通海——而雅典的舰队在海上又是所向无敌。被隔离在墙外的斯巴达仇视这项工事计划,寡头派见此情形,认为夺回政权的机会来临了。寡头派的人邀斯巴达人入侵雅典,寡头派在内起乱响应,协力打倒民主派。寡头派向斯巴达保证事后夷平“长墙”。斯巴达人同意了,派遣一支军队,于塔那格拉城(公元前457年)击溃雅典人,但寡头派未能发动内乱。斯巴达人空手回到伯罗奔尼撒,激愤地伺机征服这个繁荣发达、抢走一向属于他们的希腊领导权的劲敌。

伯里克利放弃对斯巴达施行报复的念头,相反,他全心全力从事雅典的美化。希望使他的城市成为希腊的文化中心,并将波斯人摧毁的古庙修复得华丽壮观,以升华每一名公民的心灵。他想出一桩计划:把所有雅典的天才艺术家及失业劳工用于浩大的建筑装潢雅典卫城的工程。“他的愿望和想法,”普卢塔克说,“是散漫的劳动群众……不应该不分享一点公款,然而又不能不劳而获,为了这缘故他才大兴土木。”为了拨款支援这一项工程,他建议将德里安联盟所积存的款项从不安全的德洛斯取出来,并将共同防御所需之外的多余资金用来美化那似乎是伯里克利王道帝国的合法首都。

将德里安联盟的公款转移给雅典,雅典人当然乐意接受,即使寡头派也不例外。但是,投票表决的人都不愿意花费大量金钱在他们城市的装饰上——不知道是基于良心的谴责,抑或私心希望这一笔钱能直接用于他们的需要与享受。寡头派利用了人们的这种想法,而且手腕巧妙,等到将在议会中投票表决时,伯里克利计划的失败似乎已经成定局。普卢塔克叙述了这位睿智的领袖如何扭转乾坤的有趣故事:“‘好极啦,’伯里克利说,‘这些建筑费不要列在你们的账上,让我付好了。在上面刻字的时候,刻我的名字。’当他们听他这样一说,不知道是感于他的伟大精神,还是为了要在伟大的工程上争享光荣,他们都齐声高喊:‘叫他尽量花……工程完成前不要节省用钱。’”

当工作进行中,伯里克利给予菲狄亚斯、伊克第留斯、尼西克勒斯及其他努力工作实现他理想的艺术家以特别保护与支持的同时,也赞助文学与哲学。在此同一时期,希腊其他城邦因党派斗争消耗掉人们很多精力,文学凋萎不振。而在雅典,人们的财富与民主自由日益茁壮,汇合智慧与教化的领导,产生了黄金时代。

当伯里克利、阿斯帕西娅、菲狄亚斯、阿那克萨戈拉及苏格拉底等人观赏由欧里庇得斯在狄奥尼索斯剧场演出的戏剧时,我们可以看出希腊正处于政治、艺术、科学、文学、宗教、道德生活的繁盛与和谐中。它们不是以片断记载于编年鉴上,而是五彩缤纷地交织于这个国家的历史中。

伯里克利既热衷艺术也爱好哲学,而他自己也说不准究竟比较喜欢艺术家菲狄亚斯还是哲学家阿那克萨戈拉,或许他选择阿斯帕西娅,作为美与智慧的折中。据说,他对阿那克萨戈拉有着“不寻常的崇敬与仰慕”。柏拉图说:“他就是那位陶冶伯里克利成为政治家的哲学家。”普卢塔克认为,在其长期与阿那克萨戈拉的交往中,伯里克利所学到的,不仅是语言的目的与尊严的升华,使其远驾于乡里之辈的陈词滥调,而且是镇定安详的仪态与温文尔雅举止的培养,在任何情形之下演说,也能保持泰然自若。当阿那克萨戈拉年迈时,伯里克利正全神贯注于公共事务,在其政治生涯中曾有一段时期将他的哲学老师置诸脑后。但后来,听说阿那克萨戈拉在挨饿,伯里克利迅速赶赴支援,并且谦恭地聆听他的训斥:“君子应该成人之美。”

乍听之下似乎令人难以相信,但再一想又觉得再自然不过,为什么像这样严肃的人,居然也丝毫禁不起美色的蛊惑。他的自持力与内心微妙的感情作战,而政务的艰辛一定增加了其精神上一个正常男人对女性柔情的渴望。当他遇见阿斯帕西娅时,他已结婚多年。她属于——她自己设法成为——水性杨花类的女人,这一类女人正将活跃于雅典社会:是一类想要摆脱那因婚姻而给雅典妇女带来“隐居”生活的女人,是宁愿无婚约地与人姘居,甚至朝秦暮楚随便混杂在男人中的女人,只要这样做,她们就能和男人同样享受行动自由,同样无拘无束,并且参与男人在文化方面的嗜好。我们无法证实阿斯帕西娅究竟有多美,虽然古代的作家把她形容为:“小巧而高拱的脚,银铃样的声音,金色的秀发。”伯里克利的政敌、行为卑劣的阿里斯多芬,说她是在迈加拉城自设豪华妓院的一名米利都老鸨,她现在已将其部分妓女输入雅典。这一名伟大的丑角暗示,触发伯罗奔尼撒之战的雅典与迈加拉之间的争执,是因为迈加拉人掳走了几名她的人,阿斯帕西娅煽动伯里克利为她报复而引起。但是阿里斯多芬并非一位历史学家,可予以信赖的仅限于与其无关的部分。

阿斯帕西娅于约公元前450年到达雅典,创办了一所修辞与哲学学校,并且大胆地鼓励妇女出现在公共场所及接受较高的教育。很多大家闺秀都参加她的教学,而许多丈夫带他们的太太跟她学习,男人也聆听她的演讲,其中包括伯里克利、苏格拉底,可能还有阿那克萨戈拉、欧里庇得斯、亚西比德及菲狄亚斯。苏格拉底说,伯里克利曾从她那里学会了雄辩的艺术,而若干古代的传言认为,这位政治家是从这位哲学家那里继承了她。伯里克利现在发现,他太太将她的爱情献给了另一个男人,实在是一件称心快意的事。他愿以她的自由交换他自己的自由,她欣然同意。当伯里克利将阿斯帕西娅弄回家后,她也嫁了第三任丈夫。根据他自己在公元前451年定的法律,伯里克利不能使阿斯帕西娅成为他的妻子,因为她是由米利都人所生。因此,她所生的孩子都属私生子,不够资格成为雅典公民。他似乎是真诚地爱她,甚至有些骄纵她,他从未有在离家或回家时不吻她的,最后终于爱屋及乌,愿意将自己的财产遗留给她为他生的儿子。自那时候开始,他隔绝了一切社交活动,整天守在家里,除了去议事厅外很少出门。雅典的老百姓开始抱怨他孤傲冷漠。阿斯帕西娅将他的家布置成一间法国式的学术“沙龙”,艺术、科学、文学、哲学以及雅典的政治艺术融会一堂,相互辉映。苏格拉底惊讶于她的口才,特别委托她撰写伯里克利为伯罗奔尼撒战役第一批阵亡战士的葬礼所发表的演说。阿斯帕西娅已成为雅典未加冕的王后,倡风气之先,给予雅典城里的妇女一种令人激奋的、争取精神与道德自由的示范作用。

保守派分子对这一切感到震惊不已,并对其加以利用。他们谴责伯里克利领导希腊人对希腊人作战,像在埃伊纳与萨摩斯岛,他们指控他浪费公款。最后,通过不负责任的滑稽剧作家之口,诋贬在他执政时期所流行的自由演说,抨击他把自己的家弄得声名狼藉,并与其儿媳乱伦。他们不敢将这些事件提出公开审问,只是通过他的朋友攻击他。他们指控菲狄亚斯吞没部分交给他塑造雅典娜神像用的黄金,而且显然判了他的罪。他们控告阿那克萨戈拉反对宗教,而这位哲学家在伯里克利的劝说下,向外流亡。他们对阿斯帕西娅也提出类似的控诉,说她曾对希腊的各神祇表示不敬。打油诗人无情地讥讽她是毁灭伯里克利的女人,好比德亚内亚陷害赫拉克勒斯,并且明白地用希腊话称呼她是一名姘妇。他们之中,一个敛财不择手段的名叫赫尔米普斯的人,指控她充当伯里克利的淫媒,收买良家妇女供他享乐。当阿斯帕西娅在有1500位陪审员的法庭前面受审时,伯里克利为她辩护,用尽其口才,甚至涕泪纵横。最后,法庭不受理此案。自那时(公元前432年)以后,伯里克利开始失掉对雅典人民的影响力。当3年之后死亡降临时,他已经是一个枯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