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各城邦相距甚远,当我们寻求能使这个分散甚广的文明统一一致的要素时,主要获得了五点:(1)带有各地方言色彩的共同语言;(2)一个共同的智力生活,文学、哲学及科学上杰出人物不拘于政治上的界限;(3)对运动的共同爱好,可在本城比赛,并可参加各邦间的比赛;(4)各城邦都很爱美,这种美有地方色彩,但在艺术观点上与整个希腊社会一致;(5)部分一致的宗教仪式和信仰。
宗教分离了各个城市,但也将各个城市加以统一。全希腊都对遥远的处于奥林匹斯山的诸神致以礼敬和一般性的崇拜,但对当地的神祇及其权力更致以虔诚的尊敬,而这些当地神祇并不被认为是天神宙斯的臣属。部族和政治分离主义孕育了多神主义,而使一神主义无法实施。在早期每一个家庭都有家神,在壁炉里为家神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在每餐前都先要以酒食奉祀。这种神圣的神交,或与神共享酒食,也是家庭最基本和最主要的宗教行为。生育、婚姻和死亡都在圣火前依古时的宗教仪式使其成为圣事。这样,宗教在人类生活的主要历程中便充满了神秘的诗意和稳定的庄严。依此,每一个人、每一氏族、每一部族和每一城市都有自己的神。例如雅典崇奉雅典娜、埃莱夫西斯崇奉德墨忒尔、萨摩斯崇奉赫拉、艾菲索斯崇奉阿尔忒弥斯、波塞冬尼亚崇奉波塞冬。城市最中心和最高的地方也就是神殿的所在地。参加祭神是一个公民的象征、权利和要求。当本城出战时,要将神的形式和标志置于部队前头,除非先经过祭神仪式祈求神的指导,否则绝不采取重要步骤。结果,神也为本城而战,有时似乎有神出现于士兵的头上和锋镝上。胜利不仅是一个城征服另一个城,也是一个神征服另一个神。每个城市也和家庭或部族一样,在庙堂的公共祭坛上燃烧着永恒的圣火,以象征本城建立者和英雄的神秘能力与永久的生命。公民还定期在这个圣火前分享共餐。一如在家庭里父亲就是司祭,各城的首领或执政官也是该邦的大祭司,他的权力和行为也都是神所认可的。用这种超自然的征募或集结方法,将所有人由猎人驯为公民。
各邦局部独立获得解放后,希腊的宗教想象产生了丰富的神话和无数的万神殿,于是地方或天上的每一个力量,每一种使人幸福或恐惧的因素,每一种人类品质(甚至各项罪恶)都使其人格化而成为神祇(通常是采用人的形象)。世界上没有任何宗教像希腊这样神人同体。每种手艺、职业和艺术都有它们的神性,或者更妥帖地说,有它们的守护神(patron saint)。此外,还有恶魔、女鸟怪(头及身似女人,而翼与尾似鸟类)、复仇女神、小仙女、女魔、海上女妖、山泽林泉之女神等,其数目之繁多,几乎可与人类相匹。“宗教是否由祭司所创造”这个老问题这时算是解决了。人们想,原始时期神学家的阴谋,绝不能创出这样过多的神祇。希腊能有这么多的神,这么多令人着迷的传说,这么多的神殿和这么多庄严和令人喜悦的节日,一定是神的恩赐。多神和多妻一样自然,能够长期存在,并适合世界在矛盾中的潮流。因为多神主义孕育了简单的生活和使人获得慰藉而激发情感的诗歌,给予谦卑的心灵以帮助和安慰,而这些帮助和慰藉,通常是一般人不敢从高不可攀、令人敬畏而又遥远的神那里直接希望获得的。
每一位神都有他的神话或故事,把他和某一城市生活或崇敬他的仪式联系起来。这些神话,多半是同时起因于某一地区或人们的知识,或起因于史诗吟诵者的发明或润饰,于是立即成为早期希腊的信仰、哲学、文学和历史。也由这些神话产生了装饰希腊花瓶的题材,也使希腊艺术家因而创作了无数的绘画、塑像和浮雕。虽有科学上的成就和少数人企图传播一神主义,但一直到希腊文明结束,人们继续创造神话,甚至创造神。赫拉克利特等人曾以讥讽的方式解释神话,柏拉图曾将神话加以改编,色诺芬尼曾对神话公然指责,但在柏拉图之后5个世纪帕萨尼亚斯巡游希腊时,发现那些传说和荷马时代一样深入人心,使人津津乐道,并温暖人心。神话诗和神学诗的发展过程也是很自然的事,今日和他日一样永远存在;神的降生率和死亡率一样高;神祇虽然形态发生变化,但数量永存,代代相传,几乎毫无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