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方面,当克莱武与哈斯丁斯发现印度的财富和宝藏时,那个文明早已沦亡了。奥朗则布的长久而分裂性的统治,以及随后的混乱和内战,使印度再度遭受征服的时机已经成熟,而“命运之显示”的唯一问题,乃是到底欧洲的哪一个现代化强权来执行此事。法国人尝试了,结果失败,他们在罗斯巴赫(Rossbach)与滑铁卢的失败丢失了印度与加拿大。英国人的尝试成功了。
在1498年,达·伽马(Vasco da Gama)从里斯本出发航行11个月以后在卡利卡特岸边停泊。马拉巴海岸的族长对他甚为礼遇,给了他一封致葡萄牙国王的有礼貌的信:“贵国使者伽马来访本国,本国甚感欣幸。本国盛产肉桂、丁香、胡椒及各色宝石。贵国之金、银、珊瑚、红布则为所需。”那位信基督的葡萄牙皇帝以声言印度是其殖民地作为答复,其理由何在,则为这位迟钝的族长所无法理解。为了把事情弄得更清楚,葡萄牙派了一个舰队到印度,奉命传教及作战。17世纪时,荷兰人来了,赶走了葡萄牙人;18世纪时,法国人、英国人来了,赶走了荷兰人。野蛮战争的残酷考验,决定了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从事开化印度人,并且去向他们征税。
东印度公司在1600年成立于伦敦,其事务是从印度以及东印度群岛以低价买进货物,然后高价在欧洲出售。 早在1686年,它就宣布了它的意图:“在印度建立庞大、稳固、安定的英国领地,垂诸永远。”东印度公司在马德拉斯、加尔各答与孟买设立了商埠,建造了工事,运来了军队,打了仗,纳贿也受贿,还执行了其他政府的事务。克莱武高兴地接受靠他武力保护的印度君王送的“礼物”,高达17万美元;此外又向他们收取每年规费14万美元;指定米尔·贾法尔(Mir Jafar)为孟加拉统治者而得款600万;他使土王相互为敌,渐渐将其土地归并为东印度公司的产业;他吸上了鸦片,国会施以调查然后又宣告他无罪,后来他自杀身死(1774年)。哈斯丁斯,一位勇敢、博学而能干的人,向土王们征收了25万美元之多的献金归入东印度公司的财库;又接受了贿赂承诺停止征收,而后他却又去征收,并且把付不出献金的土邦收并了;他派兵占了奥德(Oudh),然后把该省以2500万美元卖给一位土王——被征服者和征服者在贪财一事上相互竞赛。印度受辖于东印度公司的部分,须付产物50%的土地税,此外还有其他众多而严苛的索求,以至于2/3的居民逃跑了,余下的人则出卖儿女以应付日增的税额。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T. B.麦考莱写道:“巨大的财富迅速地在加尔各答聚敛起来,而3000万民众被挤榨到了极端可怜的地步。他们本已习于在暴政下生存,但从不曾遭到过这样的暴政。”
到了1857年,这公司的罪恶已经使东北部印度枯竭到如此地步,以致土著起而从事绝望的反叛。英国政府于是介入这情况,压制了“叛变”,把征服的领土接收过来当作帝国的殖民地,付了东印度公司一大笔钱,然后把这笔购买的花费又加到印度民众所欠的债里面。这是直截了当的征服。或者,这是无法用苏伊士运河以西所诵习的《十诫》来评定是非的,倒可以根据达尔文或尼采的思想来了解:一个已经失去自治能力或正失去开发本身自然资源能力的民族,不可避免地变成强大而贪婪的国家的猎获物。
这次征服给印度带来了某些好处。一些人物如本廷克、坎宁(Canning)、芒罗(Munro)、伊芬斯通(Elphinstone)以麦考莱在英属诸省的治理方面多少实行了那种在1832年统御着英国的宽宏的自由主义。本廷克爵士,在当地的改革者如罗伊(Ram Mohun Roy)的协助与催促之下,结束了寡妇殉夫与暗杀的事。英国人利用印度的金钱与军队在印度境内打过111次仗以后,完成了征服,于是在整个半岛建立了和平,建造铁路、工厂与学校,设立大学于加尔各答、马德拉斯、孟买、拉合尔以及安拉阿巴德,把英国的科学与技术带到了印度,以西方的民主理想使东方人受到鼓舞并向往西方,又在宣扬印度过去的文化宝藏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些恩典的代价,是一种财政上的暴虐统治,为此就有一伙过渡性的统治者,年复一年地搜刮印度的财富,然后回到北方去养息精力。一种经济上的暴虐统治,毁坏了印度的工业,把数百万的工匠重新投回到贫瘠的土地上;也是一种政治的暴虐统治,在奥朗则布狭隘的暴政之后不久来临,使印度人民的精神历一个世纪之久完全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