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印度的艺术,如同面对印度文明的其他方面,我们为着它的年代久远与连绵不绝而感佩。摩亨佐—达罗废墟的遗物并非完全是日常用品,其中有些是有胡须的男子(样子颇像苏美尔人)灰石雕塑,陶瓦制的妇女与动物的像,玛瑙制的珠子和其他的饰物,以及磨制得很精美的金器。有一只印信显示一头公牛的浮雕,其线条的有力与分明,使见者马上感到艺术是有进步的,形式也在变换。
从那时候到现代,经过5000年的兴衰,印度在上百种艺术方面创造着其特殊类型的美。这项记录有断缺之处,并非因为印度艺术本身停滞了,而是因为战争,因为恣意毁坏,无数建筑与人像的杰作被毁了;又由于贫困,其他的杰作未能好好地保存下来。我们在一瞥之下可能会觉得难以欣赏这种艺术,它的音乐显得奇特,它的绘画晦涩难懂,它的建筑乱七八糟,雕刻则显着古怪。我们每一步都须提醒自己,我们的鉴赏力受制于我们狭隘的地域传统与环境因素。当我们评判他们的国家或者艺术时,如果凭借自然地属于我们所有而他们所不习用的标准与宗旨,则对于我们本身以及这些国家都是不公正的。
往昔,印度的艺术家和工匠是不分的,使艺术显得矫揉造作,艺术工作成为劳役。跟西方在中古时代一样,在普拉西战役(Battle of Plassey) 以前的印度,每一个成熟的工人都是手艺人,以他的技巧赋予产品形式和个性。甚至在工厂替代了手工作坊,手艺人降为工人的今日,在印度的每一城镇中,仍能见到在摊子与店铺中有些蹲坐在那里的工匠在敲打着金属,铸造珠宝饰物,绘制图形,编织精美的肩巾与刺绣或雕塑象牙和木块。在我们所知道的国家里面,大概没有一个国家拥有这样种类繁多的艺术。
说来奇怪,制陶在印度没有从一种工业变成一种艺术。阶级的规定对于同一碟子的重复使用有许多的限制,以致没有动机来把这微不足道、易于制造的土器装饰得美丽。倘若这器具是用贵重金属制造的,则技艺将可毫无吝惜地用到上面去。试看在马德拉斯的维多利亚学院里的坦焦尔银制花瓶,或者康提的金制料碟。黄铜被锤制成为无数种的灯、碗与容器;一种黑色的锌合金常用来做盒子、盆子和托盘;一种金属会镶嵌或覆盖于另一种,或包一层银或金。木块上面雕着很多的植物或动物的身形。象牙被切割成各种物件,包括神像与骰子;门以及其他的木器也用象牙镶嵌;还有用象牙做出雅致化妆品与香水的容器。珠宝饰物非常之多,富人与穷人都喜欢佩戴作为装饰或仅仅为了收藏。斋浦尔善于在金底上面熏制珐琅的色彩。别针、珠子、垂饰、刀与梳子都做成秀美的形状,带着花朵、动物或有神学背景的图案。有一个婆罗门教的垂饰,在小小的面积上容纳了50个神像。织物的手艺至今无出其右者,从恺撒的时代到现代,印度的编织品向来是全世界最好的。 有时在把每一根经线纬线放上织机之前都要非常仔细、非常费事地分别地加以染色,在编织的时候,图案也就跟着显示出来,而且花样在正反面都能显现。从手织的“喀达耳”(Khaddar)棉布到复杂的、金碧辉煌的锦缎,从花哨的睡衣到几乎看不出接缝的克什米尔肩巾, 每一样在印度编织的衣服都有一种美,是来自一种非常古老而到现在已经纯熟非常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