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的雅利安人在拉加地方发现了印度已知的最古老的宗教,很显然,它是一种精灵与图腾式膜拜,其对象是附着在石头里的各色各样的精灵,栖息在树上、河流里、丛山中的动物,还有天上的众星辰。蛇与蟒都是神怪——年富力强的生殖力的偶像。菩提树是神秘的形迹,代表了对静寂而庄严的树的尊敬。龙神(Naga)、猴神(Hanuman)、牛神(Nandir)以及树神(Yakshas),不断地在古代的印度宗教里出现。由于一些精灵是善性的,一些精怪是恶性的,唯有使用魔术,才能使人们远避这些充斥在自然里的神怪——它们借病痛或癫狂来侵占并折磨人们的身心。因此一些经书里大量掺杂着符咒,一个人为求得子女,避免流产,长生不老,驱避邪怪,安静睡眠,甚至是消除敌害,都必须要背诵咒语。
在《吠陀经》里,最早期的神灵是大自然,天空、太阳、大地、火、光、风、水与性。爱神道斯(Dyaus)——在希腊是宙斯(Zeus),在罗马是朱庇特(Jupiter)——是最初的天空本身;雅利安语为deva,原意就只是光明的意思,经过演变形成了不少的神灵,这些都被人格化了。例如天变成了父亲伐楼拿(Varuna),地变成了母亲普利特维(Prithvi)。雨神是巴尔加鲁耶(Parjanya),火神是阿耆尼(Agni),风神是伐由(Vayu),暴风是楼陀罗(Rudra),暴风雨是因陀罗(Indra),黎明是乌莎丝(Ushas),田里的沟畦是悉多(Sita),太阳是苏里亚(Surya)、密多罗(Mitra)或湿毗奴(Vishnu)。神圣的苏摩树(Soma),它的浆汁是圣洁的,能使神灵与人都陶醉。它本身也是一个神,一个印度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用它的爽快本质激励人去行善,带给人睿智与愉快,进而使人长生不老。一个民族像一个人一样,一开始有如诗文的瑰丽,最后则如散文般的平凡。正如物之化而为人一样,本质变成了对象,形容词成了名词,诨名也变成了神灵。给予生命的太阳变成了新的太阳神——生命的施主娑维陀利(Savitar),照明的阳光变成了照耀神维婆斯婆特(Vivasvat),促进生命的太阳变成伟大的神钵啰惹(Prajapati),即万物之统主。
有一段时期,在《吠陀经》的诸神里,火神阿耆尼是最重要的。他神圣的火焰将牺牲直送达天堂,他的光亮腾跃天空,他是宇宙炽烈的生命与精神。在万神殿里最普遍的神是暴风雨神因陀罗,他掌握着雷电与暴风雨。因为暴风雨神带给印度雅利安族珍贵的雨,其作用远胜过太阳,所以他们将它看成是家神中最伟大的神。他们作战时,祈求它的雷电来助阵。暴风雨神被描画成有如一位席啖百牛、一饮数池酒的大英雄。他的劲敌是黑天(Krishna),在《吠陀经》里不过是克里希纳部落里的一个地方神。用它的步伐来笼罩大地的太阳神毗湿奴,也是一个较低级的神。这是《吠陀经》给我们的一点宝贵价值,从中我们可以知道印度宗教发展的过程。
这些神灵都具有人形,行为有动机,虽然大多是愚昧盲目的。有一位被善男信女所包围的神,竟为了如何接见他们而一再地考虑与沉思:“就这样办吧,啊!不,不是那样。我要给他一头牛,还是一匹马呢?我倒怀疑,是否真正能得到他奉献的苏摩?”有一些神是在《吠陀经》时期的后期才出现的。天神伐楼拿一开始就围绕着天堂,他的呼吸就是暴风,他的衣裳就是天空。他逐渐被他的信徒奉为在《吠陀经》里极具伦理与理想的神灵,他的巨眼环顾世界,惩凶奖善,凡向他诉愿的人,总得到他的宽恕。从这方面看来,天神是所谓不朽定律的监守与执行者。最初这一定律是为了规定与保持星辰在轨道中的行止而创立,之后逐渐变成权力的法则。宇宙的以及伦理的节奏,每一个人必须遵从服膺,如他不驯服而误失迷途,则将被毁灭。随着神灵数目的增多,到底谁是造物之统主就引发了争论。一开始这一主要的角色是由火神来担任,之后是暴风雨神,以后又是苏摩树木神,最后是促进生命的太阳神钵啰惹。印度哲学将世界归因于一个轻举妄动的天父,它这样描写:
他非常苦恼,没有喜乐,一个人孤单单的,没有乐趣。他切望着有第二个人。他确实是由一个男人与女人紧紧相抱而成的一个巨大的人。他使他自己跌成两片,因而有了丈夫(Pati)与妻子(Patni)。因而他自己就像是一半的碎片一样,在他的空间里有了一个妻子。他与她交合。从此人类有了生育。她反问她自己,他既然从他自己生来了我,现在他怎么会与我交合呢?让我躲藏起来吧,于是她变成了一头乳牛,他就变成一头公牛。他确实是与她交配,因此生出牛群来。她变成一匹母马,他就变公马。她变母驴,他就变公驴。他俩的交配成了一项事实,之后就生了壮实有蹄的动物来。她变母山羊,他是公山羊。她是母羊,他就是公羊。他俩同样地交配,因而生了山羊与羊群。自此之后只要是他俩对在一起,就可以生育所有的生物,甚至生下了蚂蚁。他知道了:“我实实在在是造物主,因为由我自己产生出所有的一切,因此才有了众生。”
在这奇异的过程里,产生了泛神论与转生的思想。造物主是与万物合而为一,是与所有事物,与各式各样的生命结为一体。每一形式亦曾一度是另一种形式,仅因为偏见与时间才导致了它们的不同。虽然这一观念曾出现在《奥义书》的哲学论里,但迄今仍未被视为《吠陀经》的一般教义。转生的说法,终被印度雅利安族接受为一项简陋的不朽论的信仰。人死后灵魂要么进入一个永远受惩罚的地方,那是黑暗的地狱;要么升到天堂,去享受世间无穷尽与圆满无缺的快乐。《加塔奥义书》(Katha Upanishad)哲学论里说:有如谷物供养了人类,但也由人将它再种植出来。
在早期的《吠陀经》宗教里,就而后的证据看来,是没有庙宇与偶像的。祭坛也是像波斯祆教一样,在每一次献牺牲时才重新设立,再用火烧将献品送达天堂。几乎每一个文明的开始,都会发现人类牺牲的痕迹。在波斯,有时人将马火化祭神。一般的祭献多用苏摩汁来做奠酒,并将这浆汁洒进火里。牺牲多被认为属于魔术的誓约,如果能适当地供奉,就可能获得赐福,与奉献者本人行为无关。对这一贯虔诚而复杂的牺牲祭礼,祭师索取相当多的报酬,如没有报酬到手,他们就拒绝念咒——他们的所得必先于神灵的献祭。祭师制订了详细的规定,说明了每一种服侍所需索的报酬——即值多少头牛或马,或是付出多少金子。婆罗门教士写出的《梵书》(Brahmanas)教义里指令祭师,如献祭的人对雇用的祭师付出了不当的报酬,他们可按规定在暗中给予他们某一种伤害。还有一些规定说明了在生活的各阶段应当举行的适当仪式,以及祭师的工作。渐渐地,婆罗门教祭师变成了享有特权的世袭阶级,因其利用宗教足以控制所有思想与变动,从而掌握了印度人物质与精神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