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后的结局
“我忍受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一切。去吧,我羔羊般的安静,飞吧,飞上天去,我忍辱负重的耐性,现在,打破你的束缚,从你的洞穴中出来,我长久抑制的愤怒……英格兰的宝座被一个杂种玷污了,心灵高贵的不列颠的人民被一个阴险的女骗子欺诈了。——如果法律统治着大地,那么现在你会躺在我面前的尘土中,因为我是你的国王。”弗里德利希.席勒笔下的玛丽.斯图亚特燃烧着满腔怒火,用这些话当面怒斥伊丽莎白。而真实远没有这样戏剧性。
1587年2月7日,玛丽.斯图亚特在她的监狱福瑟临黑宫里写下给各人的告别信,并口授了遗嘱,这时她44岁,但19年的监狱生涯让她很快地衰老了。当她吹灭蜡烛,上床睡觉时,她知道,对她来说,再也没有下一夜了。清晨时分,她起了身,作了祈祷,让人给她穿上衣服,骄傲地走完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段路。她穿着一件黑色织锦缎长裙,里面是红色内衣,她希望它能够掩饰鲜血的痕迹。她在头上搭了一块长长的、白色细麻纱的寡妇所用的面纱,双手藏在红色的手套里。一个玫瑰花环装饰着她裙上的腰带,她手里捧着另一个。差不多300人涌向行刑广场,观看这次行刑。玛丽毫不迟疑地登上了断头台。刽子手不得不铡了三次,苏格兰女王才人头落地。当他想去捡起断下的首级时,它从他手中滚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手里只剩下一个假头套。为了打破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他喊道:“上帝救救女王。”
如果历史向另一个方向发展,能够救出玛丽吗?她是政治权力斗争还是嫉妒的牺牲品?
一方面是伊丽莎白,好斗的、思维严密而合乎逻辑、目标明确、生活节俭的女人,新教教徒,因为教皇没有承认她母亲与父亲的婚姻。与之相对的是玛丽,一个漂亮的女人,充满感性与善良,却以她的乐天和率直激怒了自己的民众。不可能有比她们差别更大的女人了。她们惟一相似的只是面对相互之间存在着的问题时的坚定不移、毫不妥协。几十年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和争吵决定着她们国家的历史。几十年来,一个人的命运与另一个紧密相联。几十年来,她们通信或者互派外交使节一—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和英格兰的伊丽莎白一世从未见过面。
“我的结局蕴含着我的开端,”玛丽在她床上的华帐上刺绣了这句话。她的女审判官和表姐听到判决已经执行时,哭了。接下来的几星期,她穿着丧服,并下令鸣钟志哀。她从未真的愿意让玛丽砍头,她说,她只是为了平息宫中激动的情绪,才签署了死刑判决书,同时假设,判决不会被执行。她把将判决书交给参议院的文书投人监狱。“我亲爱的兄弟,我想告诉您,这一悲惨的不幸事件令我的灵魂充满了怎样的痛苦,我没有推波助澜,可它自己发生了。”她在写给玛丽的儿子詹姆斯六世的信中,竭立申明她的无辜。詹姆斯在母亲被处死15天后,到达爱丁堡。“我哀求您相信我,而上帝是我的证人,证明我在这件事上没有过错。”
法国也没有为此事派出士兵,巴黎宫廷保持着默默的哀悼,在圣母大教堂为死者举行的一次弥撒仪式上,这个苏格兰女人的形象被神化了:“人们偶尔会在单个人身上看到比普通人更多的美德,然而如果人们在某个个体上接触到这么多的完美,那么这就超越了我们生存的规律和自然”,大主教雷瑙.德.博纳如痴如醉地说。
直到夏天,她死后半年,玛丽.斯图亚特才在一个简单的新教仪式中,被隆重地埋人彼得伯勒大教堂的墓地。在那以前,装着涂过防腐香料的尸体的铅棺一直存放在福瑟临黑一间上锁的屋里。许多贵族和悼念者来到这儿,与玛丽告别,但其中没有一个苏格兰人。1612年,詹姆斯六世命人把母亲的尸体挖掘出来,葬在伦郭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英国的国王们都安息于此。大理石雕塑的玛丽.斯图亚特之像可爱而温柔。而埋得离她很近的英格兰竞争者的墓前塑像与之相反,显得严厉而冷静。
这段历史听起来像出扣人心弦的戏剧。但哪儿是政治的崇高地位?一旦谈及玛丽的执政时期,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她的个人命运。在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统治下繁荣起采的英国,情况却是两样:历史书谈到的伊丽莎白时代,也是烙着威廉.莎士比亚的印记的时代。伊丽莎白统治时期,英国发展成为欧洲的海上强国,敢于和西班牙抗衡。西班牙统治者菲利浦二世,英女王玛丽.都铎的鳏夫,即伊丽莎白的姐夫,多年努力与信奉新教的伊丽莎白结婚。出于这个原因,他容忍了英国船只针对他的海军的小小的海盗行径。当他的努力最终失败后,他从英格兰一方退了出来,转而支持天主教的玛丽.斯图亚特。这在玛丽生前并未给她带来多大好处。在她被处死后,他才召集士兵向英国开战。可是西班牙国王并不仅想为苏格兰女王之死复仇,而且还想实现他对英国王位的继承权利,这是玛丽遗嘱中曾赠给他的。而今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正式文件,也许是人们在彻底搜查玛丽的居所时,销毁了它。然而,信件毕竟保存了下来。1588年,菲利浦三世派遣他的强大海军,向英国宣战,却在狭窄的英吉利海峡被英国海军智胜,并遭到毁灭性打击。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沉没了。上帝没有站在天主教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