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更好的“科幻”概念-科幻小说

时间:2024-11-20 09:26:04关键词:科幻小说

打造更好的“科幻”概念

我们在开篇提到玛丽·雪莱、儒勒·凡尔纳和H. G.威尔斯有着非常特殊的原因。这三位作家都是探讨科幻的有效切入点或者说原点,因为他们距离我们的时代并不久远,对今日的科幻作品依然有着直接且明显的影响,现代人依然熟知他们的名字;还因为直至今日,他们的作品中表现的主题还都流行于我们所称的科幻“类型文学”中。

文字的影响神奇而难以琢磨,彼时有,此时无,一段时间后或又以“润物细无声”的姿态重现,神出鬼没,神秘莫测。因此,我们在谈到这种影响时总是慎之又慎。有时候,文字的影响简单而深刻,一个人有可能忘却童年时读过的某段字句,却又在多年后在潜意识中与它重逢;还有的时候,文字的影响清晰而强烈。至多,我们只能说,尚未写出来或翻译过来的文字无法对人产生影响。或者,我们可以说,文字的影响也许并非产生于其出版之际,而是在作者进入大众想象时出现的--比如说,威尔斯通过乔治·奥逊·威尔斯导演的广播剧《世界大战》(War of the Worlds, 1938)招致民众恐慌一事;另外,不怕大家笑话,笔者认为由玛丽·雪莱的作品改编成的电影《新科学怪人》(Young Frankenstein, 1974)也是一个例子。

出于这个原因,人们认为“科幻”涵盖的范围其实更广,比如身兼作家和编辑的莱斯特·德尔雷声称,美索不达米亚的《吉尔伽美什史诗》(Epic of Gilgamesh)是世界上最早有文字记录的科幻故事(他这个观点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有合理之处),他还认为这一事实有力支撑了20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期间北美地区科幻的地位。

不过,我们前文提到那三位科幻名家,是因为他们分别代表着科幻的不同方向。

打造更好的“科幻”概念-科幻小说

最早闻名的是玛丽·雪莱和她的《科学怪人》(Frankenstein, 1818)。这部作品反映出现代人对于技术和科学的使用的矛盾态度,同时,在科幻萌芽阶段将其与对恐怖作品的思辨结合在一起。于是,“疯狂科学家”这一意象在通俗科幻小说中流行了起来,即便在今天的现代科幻作品中,也是如此。此外,玛丽·雪莱还是女权主义科幻的重要代表。

儒勒·凡尔纳则正相反,他开创了探索大千世界的主题,作品气质乐观而充满希望。尽管凡尔纳喜欢为他在的“发明”绘出图纸并给出细节描写,比如说《海底两万里》(Twenty Thousand Leagues Under the Sea, 1870)中的潜水艇,但其实他更热衷于以他的聪明才智服务于科学浪漫主义精神,而不是“硬科幻”。

H. G.威尔斯的小说在他生前也始终被大家归为“科学浪漫主义”作品,但其实他的作品是处于这两个焦点之间的。作为科幻小说的教父,威尔斯最有益的特质就是他创作的包容度。威尔斯的世界观体现了社会学、政治学和技术的交集,因而他能够在作品中建立复杂的地缘政治背景和社会背景。威尔斯抛开科幻类型文学后,在之后创作的小说中表现出自己社会现实主义者的立场,集中探讨了社会不公的问题。他有能力在作品中全面而细致地展现未来社会,并深入研究与现代工业化伴生的罪恶。

工业化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怎样的影响?科幻作品很早就非常直接地反映了这一主题,比如,卡尔·汉斯·施特罗布尔关于工厂的警世故事《机器的胜利》(The Triumph of Mechanics),还有保罗·希尔巴特戏谑的乌托邦版故事。后者常常被用来反击“现代化”的不良因素(因为他的乐观主义,希尔巴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去世了,而施特罗布尔的“回报”则是向法西斯主义的堕落--他加入了纳粹党--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背弃了他在《机器的胜利》中表达的观点)。

此外,科幻作品还从一开始就反映了诸多社会和政治问题,不仅是威尔斯的作品,萝琪雅·谢卡瓦克·侯赛因夫人在她的《苏丹娜之梦》(Sultana”s Dream, 1905)中就描绘了一个强大的女权乌托邦。W. E. B.杜波依斯的《彗星》(The Comet, 1920)并不仅仅是一部讲述地球灾难的作品,更是一个关于种族关系的故事,也是一个早期非洲未来主义的故事。此前从未翻译成英语的叶菲姆·佐祖利亚的《首城末日》(The Doom of Principal City, 1918)就强调了某些意识形态潜在的荒谬。

这种兼收并蓄的姿态也给科幻下了一个简单而实际的定义,那就是:用非写实和现实主义两种方式描绘未来的作品。除非你有意强调某种类型文学的特殊性,否则科幻作品与其他作品之间其实并没有明显的界限。科幻的生命力在于未来,无论这个未来指的是十秒之后还是像有的故事里写的那样,一个世纪之后的人类造了一架时间机器,只为了能通过时间旅行回到过去。不管是梦境般天马行空的故事,还是带有超现实色彩的作品,还是用科技术语和铆钉扎实打造的“硬科幻”,这些都属于科幻。不管上述故事是在展望未来,还是借未来点评过去或当下,都算科幻。

以这种角度来思考科幻切断了科幻带来的实际内容或“体验”与市场对这种类型文学的商业包装之间的联系。这并没有让脱胎于通俗杂志的主流科幻故事凌驾于其他形式的科幻故事之上。但这也没能让后者盖过前者的风头。进一步讲,这个定义消除了或者说绕过了类型文学和主流文学、商业小说与文学小说的地盘之争,也消弭了分水岭一侧(类型文学和商业小说)常常出现的(向怪奇方向发展、无知地跟风的)部落主义,还有另一侧与文学小说有时会出现的伪势力现象(讽刺的是,这种现象的根源正是“无知”)。

在每年编选的《年度最佳科幻作品集》(The Year”s Best S-F, 1963)第七卷中,才华横溢的编辑朱迪斯·梅里尔这样写道:

“那可不是科幻。”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总是这么说。那不是科幻!有时候他们的意思是,因为这部作品太好了,所以不能归为科幻。有时候,他们觉得作品里没有太空飞船或者时间机器。(宗教、政治或心理学主题的都不是科幻--对吧?)有时候,(因为我的一些好朋友是科幻迷)他们说“那可不是科幻”的意思是--那只是奇幻、讽刺或者类似的作品。

大体上,我觉得自己还是相当有耐心的。我会设法一遍遍地解释(虽然解释的时候确实有些厌倦),告诉他们这书名中的“S-F”代表“科幻”,“科幻”的含义是怎样的,为什么这一类涵盖着另一类,但不是只包含那一类。但是,实话实说,每当有人惊呼“你不会真的要选那篇吧?那可不是科幻”的时候,我的耐心都濒临崩溃。

不管站在这类论战的哪一边,都对研究和发展科幻有百害而无一利;那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将探讨或分析引向歧途,让人们陷入关于科幻/非科幻或有/没有内在价值的争论。对于那些厌倦了充斥着各种圈内术语的评论的选集前言的读者,希望我们的定义能为大家之后的阅读减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