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的鲜花
旧金山黑特阿什伯里街头,嬉皮士手持鲜花,鼓吹爱与和平。多年前这股风气已经烟消云散,但最早有这主张的“花孩子”,并不诞生在旧金山街头,也不生活在这片新大陆上,而是至少6万年以前生活于欧洲大陆的心脏地带。在那个时候,支配世界的是尼安德特尔人,他们是石器时代人类,因最先发现他们骨骼的地方是德国尼安德谷而得名。
在尼安德特尔人的世界中,和平、爱心和仁慈,一定是人类日常生活中很难得表现的品性。正如十七世纪英国哲学家霍布斯所说,“在自然界竞争生存的情况下”,生活是“恶劣、残忍而且为时短暂的”。每一天都是一场为生存而做的斗争,每次狩猎都要冒死亡的危险,每次受伤都可能引致送命,每转换一次营地都前途难卜,不知道是福是祸。现代考古学家检验过出土的尼安德特尔人骨骼,结果显示只有极少数尼安德特尔人老病而死,大多数死时都不到20岁。
尽管日常生活艰难困厄,尼安德特尔人却能够怜悯弱者和懂得崇敬死人。尼安德特尔人这种仁爱为怀的行为,数年前史密生博物馆的索烈基,在伊拉克东北部沙尼达村近郊一个山洞中发掘到证据。索烈基领导的考古工作队到偏僻的札格洛斯山去,经过近10年努力,其间发掘到好几层人类住所遗址,最古的一层可追溯至最后一次冰期,其中最令人感兴趣的是一座尸体周围放满花束的坟墓。更特别的是所埋葬的是一个残废人,将他的骨骼化石加以分析的结果显示,他在儿童时期便丧失了右臂,而且患了严重的关节炎。
在大部分原始社会,像这种肢体残缺的人,是不容许在童年后仍然幸存的。因为一个仅可维持起码生活的社会,并无能力供养和保护没有生产能力的成员。然而,沙尼达村这个可能无力参加狩猎的残废人,却由族人照顾了差不多四十年,比当时人类平均寿命长一倍。这个残废人显然是给山洞顶部偶然松脱堕下的岩石压死的,而且族人把他埋葬时,让他长眠在采摘回来的花卉中。
虽然花卉早已腐化,但植物学家知道墓穴里的确曾放了鲜花,因为那些花所含花粉用显微镜可看清楚,在潮湿土壤中花粉仍然保存良好,甚至6万年前摘下的鲜花属于哪一品种,也能明确辨认出来。那些花共有八种:西洋芪草、矢车菊、蜀葵、千里光、麝香兰、圣班纳比蓟、木贼和锦葵。麝香兰、矢车菊以及锦葵似乎只是放在墓中做为装饰,而木贼则用来做垫。至于其他几种,自古以来已广泛用作草药,仍在过原始生活的尼安德特尔人,很可能在这个发展阶段中,就认识植物的医疗效能,因为这些花卉采自坟墓四周广大地区,有些更是附近没有的品种。假如当时是特意这样做的话,那么某些花朵放入墓穴便不只是表示情感,而是用来协助死者来生得享健康。利用花粉分析,植物学家甚至可以断定埋葬这尸体的季节。坟墓中发现的花卉,通常是5月尾至7月初的初夏期间,在札格洛斯山沙尼达村一带山间盛开。因此,我们知道沙尼达村这个一把年纪的花孩子,是6万年前某一个6月份左右的日子死亡的。大多数学者认为,用鲜花向死者致敬是人类史祖基于相信死后仍有精神世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