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怎么读第1篇(全文350字)
其一,武梁祠之“范且”为汉魏之人的想法,从战国至于汉魏可能有讹误;其二,以战国很多人名“雎”来推断为范雎,并不可靠,只是一种可能;其三,《韩非子》所云之“范且”在文中大谈制造弓箭之术,难以与出谋划策之秦相联系,故可能并非一人。
其四,《史记》与《战国策》虽然各版本有“睢”、“雎”之争,但没有写作“且”的,故不能推断“范且”为范雎。
察以上两种观点及其原因,可见持“雎”见者众,而其理由既有实物证据又有文献、语音证据,颇有道理;而持“睢”见者为最新之文,且吾所见独此一篇,但有大量史料辅佐,其见本无特殊之立论,皆为反驳前论,且未驳语音之证,虽有道理,终非铁证。
两者辩驳,难分伯仲,然当今之世持“雎”者似多于“睢”者,余闻有出土资料云雎者,但未见之。
然持睢者以为汉魏之文未必为真,余则以为不当,当今所见,诸书之版本莫早于宋,与之相较,其信也殊甚。
又“雎”之名广。
虽言未必皆如此,而以概率计则以雎为宜,故余以为“范雎”为宜。
笔者一孔之见,敢请见者赐教。
范雎怎么读第2篇(全文698字)
范雎至秦,王庭迎(1),敬执宾主之礼。范雎辞让。
是日见范雎,见者无不变色易容者。
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2)?”范雎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请,范雎曰:“唯唯。”若是者三。
秦王跽曰(3):“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范雎谢曰:“非敢然也。
臣闻始时吕尚之遇文王也(4),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耳。
若是者,交疏也。
已一说而立为太师(5),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
故文王果收功于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6)。
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
今臣,羇旅之臣也(7),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8),处人骨肉之间(9)。
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
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弗敢畏也。
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10),披发而为狂,不足以为臣耻。
五帝之圣而死(11),三王之仁而死(12),五伯之贤而死(13),乌获之力而死(14),奔、育之勇焉而死(15)。
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
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16),夜行而昼伏,至于蔆水(17),无以饵其口,坐行蒲服(18),乞食于吴市(19),卒兴吴国,阖庐为霸(20)。
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接舆(21),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无益于殷、楚。
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舆,漆身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也(22),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
足下上畏太后之严(23),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24),终身闇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25),小者身以孤危。
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
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先生(26),而存先王之庙也。
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
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
范雎再拜,秦王亦再拜。
范雎怎么读第3篇(全文834字)
(1)庭:指宫廷。
旧本《古文观止》此句作“王庭迎范雎”。
按原文“王庭迎”下无“范雎”二字,本篇从原文。
(2)幸:表示尊敬对方的用语。
寡人:古代诸侯向下的自称。
即所谓自谦是“寡德之人”。
(3)跽:古人席地而坐,姿势是双膝着地,臀部坐在自己脚跟上。
“跽”是双膝仍然着地,而把上身挺直起来;是一种表示恭敬,有所请求的姿势。也称为长跪。
(4)吕尚: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太公望。
博闻多谋,处殷之末世,不得志,垂钓于渭水之阳,后遇文王辅周灭殷。
文王:姬姓,名昌,生前称周西伯或西伯昌,武王灭殷后追谥文王。遇吕尚于渭水北岸。
(5)太师:商周之际高级武官名,军队的最高统帅。
与后世作为太子的辅导官或乐师的“太师”,名同实异。
(6)擅天下:拥有天下。
按文王生前未及“擅天下”,也未“身立为帝王”。
这里是合文王、武王二人笼统言之。
(7)羇(jī机)旅:作客他乡。
(8)匡君:纠正君王的偏差错误。
(9)骨肉:这里指宣太后与秦昭王的母子关系。
(10)厉:借作“癞”。
(11)五帝:传说中的上古帝王,《史记》据《世本》、《大戴礼》定为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
(12)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开创者夏禹、商汤、周文王武王。
(13)五伯:即春秋五霸。
本文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
(14)乌获:秦国力士,传说能举千钧之重。
秦武王爱好举重,所以宠用乌获等力士,乌获位至大官,年至八十余岁。
(15)奔、育:孟奔(一作贲)、夏育。
战国时卫人(一说齐人)。
据说孟贲能生拔牛角,夏育能力举千钧,都为秦武王所用。
(16)伍子胥:名员,字子胥,春秋楚人。
楚平王杀其父兄伍奢及伍尚,子胥逃奔郑,又奔吴,帮助吴王阖闾即位并成就霸业。
橐(tuó驼):袋子。
昭关:春秋时楚吴两国交通要冲,地在今安徽含山县北。
伍子胥逃离楚国,入吴途中经此。
(17)蔆水:即溧水,在今江苏省西南部,邻近安徽省。
(18)蒲服:同“匍匐”。
(19)吴市:今江苏溧阳。
《吴越春秋》卷三:“(子胥)至吴,疾于中道,乞食溧阳。”
(20)阖庐:吴王阖闾,前514前496年在位。
参见《吴子使札来聘》注(14)。
(21)箕子:商纣王的叔父,封于箕(今山西太谷东北)。
因谏纣王而被囚禁。
武王克殷,才得到释放。
接舆:春秋楚隐士,人称楚狂,曾唱《凤兮》歌讽劝孔子避世隐居。
据史籍记载,箕子、接舆都曾佯狂,但未见有“漆身为厉”的事。
(22)蹶:跌倒。
(23)太后:指秦昭王之母宣太后,姓芈。
秦武王举鼎膝部骨折而死,子昭王即位才十九岁,尚未行冠礼,宣太后掌握实权。
(24)保傅:太保、太傅。
周代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
这里泛指辅佐国王的大臣。
(25)宗庙:古代帝王、诸侯等祭祀祖宗的处所,引申为王室的代称。
(26)慁(hùn混):打扰,烦劳。
范雎怎么读第4篇(全文1070字)
范雎来到秦国,秦昭王在宫庭里迎接,恭敬地执行宾主的礼节。
范雎表示辞让。
这一天接见范雎,看到那场面的人无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秦王屏退左右的人,宫中没有别人了,秦王跪着请求说:“先生拿什么来赐教寡人?”范雎说:“对,对。”过了一会儿,秦王再次请求,范雎说:“对,对。”象这样有三次了。
秦王长跪着说:“先生不肯赐教寡人吗?”
范雎表示歉意说:“不是臣子敢这样啊。
臣子听说当初吕尚遇到文王的时候,身分只是个渔父,在渭水北岸垂钓罢了。
象这种情况,关系可说是生疏的。
结果一谈就任他做太师,请他同车一起回去,这是他们交谈得深啊。
所以文王果真得到吕尚为他建立的功勋,终于据有天下而自身成了帝王。
假如文王因为跟吕望生疏而不跟他深谈,这样周就没有天子的德行,文王、武王也就不能成为王了。
现在臣子是个客处他乡的人,与大王关系疏远,而所想要面陈的,又都是纠正国君偏差错失的事。
处在人家骨肉之间,臣子愿意献上一片浅陋的忠诚,却不知大王的心意如何,所以大王连问三次而不回答,就是这个原因。
臣子并非有什么害怕而不敢说,即使知道今天说在前面,明天受死刑在后面,然而臣子也不敢害怕。
大王真能实行臣子的话,死不足成为臣子的祸殃,流亡不足成为臣子的忧虑,浑身涂漆象生癞疮,披头散发装作发狂,不足成为臣子的耻辱。
五帝这样的圣人要死,三王这样的仁人要死,五伯这样的贤人要死,乌获这样的力士要死,孟奔、夏育这样的勇士要死。
死,是人无法逃避的。
处在难免一死的形势下,可以对秦国稍为有些益处,这就是臣子最大的`希望了,臣子还担心什么呢?伍子胥藏在袋子里混出昭关,夜间赶路,白天隐蔽,到了蔆水,没东西可吃,坐着走,爬着行,在吴市讨饭,最后振兴了吴国,吴王阖庐成为霸主。
假如臣子进献谋略能象伍子胥那样,就是把我禁闭起来,终身不再见大王,只要臣子的主张实行了,臣子忧虑什么呢?箕子、接舆他们,浑身涂漆象生癞疮,披头散发装作发狂,可是对殷朝、楚国并无好处。
假如臣子可以跟箕子、接舆有相同的行为,浑身涂漆能对我认为贤明的君主有所帮助,这就是臣子最大的荣耀了,臣子又有什么耻辱呢?臣子所怕的,只怕臣子死了以后,天下人看到臣子尽了忠而身体倒下,从此锁住了嘴,裹住了脚,没有人再愿到秦国来罢了。
大王上怕太后的严厉,下受奸臣的伪装迷惑,居住在深宫之中,离不开辅臣的手,终身受到蒙蔽,没法洞察奸佞,大则王室覆灭,小则自身陷于孤立危险的境地。
这才是臣子所怕的!至于那些被困受辱的事,死刑流亡的祸殃,臣子不敢害怕。
臣子死了而秦国能够治理好,比活着更有意义。
秦王直跪着说:“先生这是什么话!秦国远离中原,僻处西方,寡人又笨拙而不贤明,先生竟能光临此地,这是上天要寡人来烦劳先生,从而使先王的宗庙得以保存啊。
寡人能够受到先生的教诲,这是上天赐恩于先王而不抛弃他的儿子啊。
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事不论大小,上到太后,下到大臣,希望先生全都教导寡人,不要怀疑寡人啊。
范雎向秦王拜了两拜,秦王也向范雎拜了两拜。
范雎怎么读第5篇(全文4472字)
范雎者,魏人也,字叔。
游说诸侯,欲事魏王,家贫无以自资,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
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范雎从。
留数月,未得报。
齐襄王闻雎辩口善于辞令﹐能言善辩,乃使人赐雎金十斤及牛酒,雎辞谢不敢受。
须贾知之,大怒,以为雎持魏国阴事秘密的事告齐,故得此馈,令雎受其牛酒,还其金。
既归,心怒雎,以告魏相。
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
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雎,折胁摺zhé齿胁折齿断。
胁:从腋下到肋骨尽处的部分。
雎详通“佯”,假装死,即卷以箦zé,粗篾席,置厕中。
宾客饮者醉,更溺雎轮番往范睢身上撒尿,故僇辱辱以惩后故意污辱他借以惩一警百,令无妄言者。
雎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
”守者乃请出弃箦中死人。
魏齐醉,曰:“可矣。
”范雎得出。
后魏齐悔,复召求之。
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范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
当此时,秦昭王使谒者官名。
秦始置,替国君掌传达事宜。
王稽于魏。
郑安平诈为卒,侍王稽。
王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郑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欲见君,言天下事。
其人有仇,不敢昼见。
”王稽曰:“夜与俱来。
”郑安平夜与张禄见王稽。
语未究,王稽知范雎贤,谓曰:“先生待我于三亭之南。
”先生请在三亭的南边等着我。
三亭:亭名与私约而去。
王稽辞魏去,过载范雎入秦。
至湖,望见车骑从西来。
范雎曰:“彼来者为谁?”王稽曰:“秦相穰侯魏冉,亦作魏厓、魏焻,因食邑在穰,号曰穰侯。
战国时秦国大臣。
宣太后异父同母的长弟,秦昭襄王之舅东行县邑。
”范雎曰:“吾闻穰侯专秦权,恶内通“纳”诸侯客,此恐辱我,我宁且匿车中。
”有顷,穰侯果至,劳王稽,因立车而语曰:“关东有何变?”曰:“无有。
”又谓王稽曰:“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无益,徒乱人国耳。
”王稽曰:“不敢。
”即别去。
范雎曰:“吾闻穰侯智士也,其见事迟,乡通“向”,先前者疑车中有人,忘索之。
”于是范雎下车走,曰:“此必悔之。
”行十馀里,果使骑还索车中,无客,乃已。
王稽遂与范雎入咸阳。
已报使,因言曰:“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
曰‘秦王之国危于累卵,得臣则安。
然不可以书传也’。
臣故载来。
”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粗劣的食物,待命岁馀。
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
南拔楚之鄢郢,楚怀王幽死于秦。
秦东破齐。
湣王尝称帝,后去之。
数困三晋多次围攻韩、赵、魏三国。
春秋末年,韩、赵、魏三卿分晋,至战国周威烈王正式命韩、赵、魏为诸侯,称为“三晋”。
厌天下辩士,无所信。
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
穰侯相,三人者更将更番担任将军,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
及穰侯为秦将,且欲越韩、魏而伐齐纲寿,欲以广其陶封。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等到穰侯担任了秦国将军,他又要越过韩国和魏国去攻打齐国的纲寿,想借此扩大他的。陶邑封地范雎乃上书言其不可。
于是秦昭王大说,乃谢王稽,使以传车驿车召范雎。
于是范雎乃得见于离宫古代帝王在都城之外的宫殿,也泛指皇帝出巡时的住所,详为不知永巷此处应为通向深宫的长巷而入其中。
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雎缪诈伪为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
”欲以感怒昭王。
昭王至,闻其与宦者争言,遂延迎,谢曰:“寡人宜以身受命当面听从你的教导久矣,会义渠古义渠国之都。
在今甘肃庆阳西南。
义渠为古西戎之国,或称义渠之戎。
商时有存,周初义渠君曾入朝周王。
早在商、周两代的千余年间,庆阳就居住着义渠民族。
春秋战国时期,他们在这里建立了强大的郡国,与秦、魏抗衡,并曾参与中原纵横争夺之战,成为当时雄据一方的少数民族强国。
后被秦灭掉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
窃闵然昏昏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
”范雎辞让。
是日观范雎之见者,群臣莫不洒音“显”然肃敬兼有恐惧貌变色易容者。
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
秦王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只应声不说话。
”有间,秦王复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
”若是者三。
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雎曰:“非敢然也。
臣闻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滨耳。
若是者,交疏也。
已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
故文王遂收功于吕尚而卒王天下。
乡使文王疏吕尚而不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业也。
前面三句话的意思是:假使当初文王疏远吕尚而不与他深谈,这样周朝就没有做天子的德望,而文王、武王也就无人辅佐来成就他们统一天下的大业了今臣羁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正,扶危使正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
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
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
臣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不敢避也。
大王信行相信而采纳施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为厉被发为狂不足以为臣耻就是漆身生癞,披发装疯我也不会感到羞耻。
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之尽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闭口停步,莫肯乡秦耳没有谁肯向秦国来罢了。
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于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阿保负责生活起居的人员之手,终身迷惑,无与昭奸无人为之指明奸恶。
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
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
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贤于生。
”秦王跽曰:“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
”范雎拜,秦王亦再拜。
范雎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击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
民怯于私斗而勇于公战,此王者之民也。
王并此二者而有之。
夫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以治诸侯,譬若施放出韩卢韩国出产的迅猛的猎狗而搏蹇跛足兔也,霸王之业可致也,而群臣莫当其位不称其职。
当:对;相称。
。
至今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
”秦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
”
然左右多偷听者,范雎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秦王之俯仰。
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寿,非计也。
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于秦……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门轴,枢纽也,王其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
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
齐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
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
”昭王曰:“吾欲亲魏久矣,而魏多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
请问亲魏奈何?”对曰:“王卑词重币以事之;不可,则割地而赂之;不可,因举兵而伐之。
”王曰:“寡人敬闻命矣。
”乃拜范雎为客卿,谋兵事。
卒听范雎谋,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怀。
后二岁,拔邢丘。
客卿范雎复说昭王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犬牙交错简直就像交织的刺绣一样。
秦之有韩也,譬如木之有蠹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
天下无变则已,天下有变,其为秦患者孰大于韩乎?王不如收此处可理解为“拢住”韩。
”昭王曰:“吾固欲收韩,韩不听,为之奈何?”对曰:“韩安得无听乎?王下兵而攻荥阳,则巩、成皋之道不通;北断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师不下。
王一兴兵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
夫韩见必亡,安得不听乎?若韩听,而霸事因可虑矣。
如果韩国服帖了,那么就可乘势盘算称霸的事业了”王曰:“善。
”且欲发使于韩。
范雎日益亲,复说用数年矣,因请间说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田文,不闻其有王也;闻秦之有太后、穰侯、华阳、高陵、泾阳,不闻其有王也。
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
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提拔人、贬斥人不向昭王请示。
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
为此四贵者下屈居于四贵的专横跋扈之下,乃所谓无王也。
然则权安得不倾,令安得从王出乎?臣闻善治国者,乃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
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征伐敌国,莫敢不听。
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弊卸于诸侯有了弊病却推卸个其他国家;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
今臣闻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华阳、泾阳佐之,卒无秦王。
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
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
”昭王闻之大惧,曰:“善。
”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
秦王乃拜范雎为相。
收穰侯之印,使归陶。
秦封范雎以应,号为应侯。
当是时,秦昭王四十一年也。
范雎既相秦,秦号曰张禄,而魏不知,以为范雎已死久矣。
魏闻秦且东伐韩、魏,魏使须贾于秦。
范雎闻之,为微行变服出行,敝衣间步偷偷步行之邸,见须贾。
须贾见之而惊曰:“范叔固无恙乎!一直就挺好吗”范雎曰:“然。
”须贾笑曰:“范叔有说于秦邪?又对秦王进行游说了吗”曰:“不也。
雎前日得过于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说乎!”须贾曰:“今叔何事?”范雎曰“臣为人庸赁给人做工。
”须贾意哀之,留与坐饮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綈袍以赐之。
须贾因问曰:“秦相张君,公知之乎?吾闻幸于王,天下之事皆决于相君。
今吾事之去留成与不成在张君。
孺子岂有客习于相君者哉?”范雎曰:“主人翁习知之。
唯雎亦得谒,雎请为见君于张君。
”须贾曰:“吾马病,车轴折,非大车驷马,吾固不出。
”范雎曰:“原为君借大车驷马于主人翁。
”
范雎归取大车驷马,为须贾御之,入秦相府。
府中望见,有识者皆避匿。
须贾怪之。
至相舍门,谓须贾曰:“待我,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
”须贾待门下,持车守着车子良久,问门下曰:“范叔不出,何也?”门下曰:“无范叔。
”须贾曰:“乡者与我载而入者。
”门下曰:“乃吾相张君也。
”须贾大惊,自知见卖,乃肉袒行,因经由门下人谢罪。
于是范雎盛帷帐,待者甚众,见之。
须贾顿首言死罪,曰:“贾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贾不敢复读天下之书,不敢复与天下之事。
贾有汤镬之罪,唯君死生之!”范雎曰:“汝罪有几?”曰:“擢贾之发以续贾之罪,尚未足。
”范雎曰:“汝罪有三耳。
昔者楚昭王时而申包胥为楚却吴军,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户,包胥辞不受,为丘墓之寄于荆也。
今雎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雎为有外心于齐而恶雎于魏齐,公之罪一也。
当魏齐辱我于厕中,公不止,罪二也。
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
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以綈袍恋恋,有故人之意,故释公。
”乃谢罢。
入言之昭王,罢归须贾。
须贾辞于范雎,范雎大供具,尽请诸侯使,与坐堂上,食饮甚设。
而坐须贾于堂下,置莝cuò豆喂牲口的草料其前,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
数曰:“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
”须贾归,以告魏齐。
魏齐恐,亡走赵。
匿平原君所。
范雎入言于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内臣于函谷关;非大王之贤圣,莫能贵臣。
今臣官至于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于谒者,非其内臣之意也。
”昭王召王稽,拜为河东守,三岁不上计言其为郡守无政绩,不称职。
上计:指地方官按时向朝廷交纳赋税钱粮,同时也报告自己在人的治绩。
又任郑安平,昭王以为将军。
范雎于是散家财物,尽以报所尝困厄者。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范雎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东伐韩少曲、高平,拔之。
秦昭王闻魏齐在平原君所,欲为范雎必报其仇,乃详为好书遗平原君曰;“寡人闻君之高义,原与君为布衣之友,君幸过寡人,寡人原与君为十日之饮。
”平原君畏秦,且以为然,而入秦见昭王。
昭王与平原君饮数日,昭王谓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
范君之仇在君之家,原使人归取其头来;不然,吾不出君于关。
”平原君曰:“夫魏齐者,胜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
”昭王乃遗赵王书曰:“王之弟在秦,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之家。
王使人疾持其头来;不然,吾举兵而伐赵,又不出王之弟于关。
”赵孝成王乃发卒围平原君家,急,魏齐夜亡出,见赵相虞卿。
虞卿度赵王终不可说,乃解其相印,与魏齐亡,间行,念诸侯莫可以急抵者,乃复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
信陵君闻之,畏秦,犹豫未肯见,曰:“虞卿何如人也?”时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
夫虞卿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再见,拜为上卿;三见,卒受相印,封万户侯。
当此之时,天下争知之。
夫魏齐穷困过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之尊,解相印,捐丢弃万户侯而间抄小路行。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魏齐走投无路时投奔了虞卿,虞卿根本不把自己的高官厚禄看在眼里,解下相印,抛弃万户侯的爵位而与魏齐逃走急士之穷而归公子,公子曰‘何如人’。
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惭,驾如野迎之。
魏齐闻信陵君之初难见之,怒而自刭。
赵王闻之,卒取其头予秦。
秦昭王乃出平原君归赵。
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韩汾陉,拔之,因城河上广武。
后五年,昭王用应侯谋,纵反间卖欺骗赵,赵以其故,令马服子代廉颇将。
秦大破赵于长平,遂围邯郸。
已而与武安君白起有隙,言而杀之。
任郑安平,使击赵。
郑安平为赵所围,急,以兵二万人降赵。
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
于是应侯罪当收三族。
秦昭王恐伤应侯之意,乃下令国中:“有敢言郑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
”而加赐相国应侯食物日益厚。
后二岁,王稽为河东守,与诸侯通勾结,坐法诛。
而应侯日益以不怿。
昭王临朝叹息,应侯进曰:“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今大王中朝而忧,臣敢请其罪。
”昭王曰:“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通“猝”,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畔通“叛”,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
”欲以激励应侯。
应侯惧,不知所出。
范雎怎么读第6篇(全文7600字)
须贾替魏昭王出使到齐国,范雎随从。他们在齐国停留了几个月,未能完成使命。
齐襄王听说范雎能言善辩,就派人赏赐范雎十斤黄金以及牛肉、酒,范雎推辞说不敢接受。须贾知道了这件事,十分生气,以为范雎把魏国的秘密告诉了齐国,所以才能得到这些礼物,他让范雎接受齐王的牛肉、酒,退还黄金。回国以后,须贾内心怨恨范雎,把这件事告诉了魏国的宰相。魏国的宰相是魏国的一位公子,叫魏齐。魏齐十分生气,让家臣鞭打范雎,打断了肋骨,打落了牙齿。范雎假装死了,门人就用草席把他卷起来,抛弃在厕所里。宾客中有人喝醉了,轮流把尿撒在范雎身上,故意侮辱他来警告后人,使他们不敢乱说。范雎从草席中对看守的人说:“你能救我出来,我一定重重地答谢你。”看守的人就请求把草席里的死人扔到外面。魏齐喝醉了,说:“可以。”范雎得以脱身。
后来魏齐反悔,又叫人寻找他。魏国人郑安平听说了这件事,就带着范雎逃跑,隐藏起来,范雎改名换姓叫做张禄。
正当这个时候,秦昭王派遣谒者王稽出使到魏国。郑安平就乔装成兵卒,侍侯王稽。王稽问:“魏国有可以跟我一起西游的贤能的人吗?”郑安平说:“我同乡中有位张禄先生,想见你,谈论天下大事。这个人有仇人,不敢白天来见你。”王稽说:“夜里你跟他一道来。”郑安平夜里跟张禄去见王稽。话没有说完,王稽知道范雎贤能,对他说:“请先生在三亭的南面等我。”两人私下约定以后便离开了。
王稽告别魏国回国,经过约定的地点就用车子载着范雎到秦国。到了湖关的时候,看到有车马从西边来。范雎说:“那边来的人是谁?”王稽说:“是秦国宰相穰侯到东部巡视县邑。”范雎说:“我听说穰侯独揽秦国的大权,讨厌接纳各国的说客,这个人恐怕要侮辱我,我宁可暂且藏匿在车子里。”过了一会,穰侯果然来到,他慰劳王稽,便停下车来说:“关东有什么变化?”王稽说:“没有。”穰侯又对王稽说:“你该不会跟诸侯国的说客一起来吧?他们毫无作用,只会扰乱别人的国家罢了。”王稽说:“不敢。”穰侯很快就别去。
范雎说:“我听说穰侯是个有智谋的人,只是对事物反应慢,刚才他怀疑车子里有人,却忘记搜索了。”于是范雎下车步行,说:“他一定会后悔的。”走了十几里,穰侯果然派骑兵回头搜查车子,见没客人,才作罢。王稽就和范雎进入咸阳。
王稽向秦王报告出使情况以后,趁机说:“魏国有位张禄先生,是天下能言善辩的人。他说秦王的国家比重叠堆积的鸡蛋还危险,能够任用我就安全,可是这不能用书面传达,所以我用车子载他回来。”秦王不相信,让他住下来,给他吃粗劣的饭菜。范雎待命一年多。
当这个时候,秦昭王已登位三十六年。秦国向南攻占了楚国的鄢和郢都,楚怀王在秦国被幽禁身亡。秦国向东打败了齐国,齐尽王曾经称帝,后来去掉帝号。秦国多次困扰三晋之国。秦昭王厌恶天下的说客,不相信他们。穰侯和华阳君是秦昭王母亲宣太后的弟弟;而泾阳君和高陵君都是秦昭王的同母弟弟。穰侯当宰相,其余三人轮流当将领,都有封地,因为太后的缘故,私人的财产比王室还多。到了穰侯担任秦国将领的时候,将要越过韩国、魏国去攻打齐国的纲寿,想以此来扩大他在陶的封地。范雎就上书说:
“我听说英明的君主这样确立政策,有功劳的人不能不奖赏,有才能的人不能不当官,功劳大的人,他的俸禄多,功劳多的人,他的爵位高;能够治理众人的人,他当的官就大。所以没有才能的人不敢担任官职,有才能的人也不会埋没。假如认为我的话是对的,希望你实行它,以便更有利于你的政治;如果认为我的话是不对的,久留我也没有用。俗话说:昏庸的君主奖赏他所喜爱的人,而惩罚他所厌恶的人;英明的君主却不是这样,奖赏一定落在有功劳的人身上,而刑罚一定判给有罪的人。如今我的胸部无法抵当砧板之类的刑具,而腰部无法对付斧钺,难道敢用没把握的事情来让大王尝试吗?即使你认为我是卑贱的人而轻视侮辱我,难道就不重视任用我的人对大王是义无反顾的吗?
“而且我听说周朝有砥纇,宋国有结绿,魏国有县藜,楚国有和璞,这四种宝玉都是土里所生长的,又被名匠错过,却成为天下有名的宝贝。这样,那么圣明的大王所遗弃的人,难道无法有利于国家吗?
“我听说善于使家庭富裕的是向国家索取,善于使国家富裕的是向诸侯索取。天下有英明的君主,那么诸侯就不能擅自富裕,为什么呢?因为这样他们就会篡夺权势。高明的医生知道病人的死活,而圣明的君主明白事情的成败,有利的就去做,有害的就抛弃它,没把握的就少尝试它,即使舜和禹复活,也不能改变。深刻的话,我不敢写在书面上,那些浅薄的话,又不值得大王听取。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愚蠢而不符合大王的心意呢?还是因为推荐我的人地位卑贱而大王不能任用我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希望大王稍微赏赐游览观光的空闲,让我能见到大王一面。如果我说了一句没用的话,请对我处于死刑。”
当时秦昭王非常高兴,就向王稽致谢,派人用传车去召见范雎。
于是范雎才能够在离宫和秦昭王见面。范雎假装不知道内宫的长巷而进入里面,秦昭王来了,宦官很生气,要驱逐他,说:“秦王到!”范雎装糊涂地说:“秦国哪来的王?秦国只有太后和穰侯罢了。”想以此激怒昭王。昭王一到,听到他和宦官争论,就邀请他进宫,致歉说:“我早就应当亲自接受你的教导了,但碰上义渠的事情紧急,我得早晚亲自请示太后;如今义渠的事情完毕了,我才能来接受教导。我自觉糊涂愚笨,让我恭敬地行宾主的礼节。”范雎推让。这一天,看到范雎被接见的情形的大臣们,没有不肃然改变脸色的。
秦王屏退左右的人,宫里空无别人。秦王长跪着请问:“先生有什么好的指教我?”范雎说:“嗯嗯。”过了一会,秦王又长跪着请问:“先生有什么好的指教我?”范雎说:“嗯嗯。”一连三次都是这样子。秦王长跪着说:“先生始终不肯指教我吗?”范雎说:“不敢这样的。我听说从前吕尚遇到周文王的时候,以渔翁的身份在渭水边钓鱼。之所以这样子,是因为当时关系还很疏远。当周文王与他谈论之后就任用他作太师,用车子载他一起回去,这是因为他们谈话已很深入。所以周文王就得力于吕尚,而终于称王天下。假如当初周文王疏远吕尚而不跟他深刻地交谈,这样周文王就没有具备当天子的美德,而周文王和周武王也就无法成就他们的王业。如今我是一个旅居外地的臣子,和大王关系疏远,但我所希望陈述的都是匡扶国君的事,我处在别人骨肉之亲的中间,希望报效我的忠诚,但不知大王的心意。这就是为什么大王三次发问我却不敢回答的原因。我并不是有所畏惧而不敢说话。我知道今天在你面前说话,明天就会被杀,但我不敢回避。大王如果听从我的话,即使我被处死也不值得我担心,即使我被流放也不值得我忧虑,用漆涂身,变成癞子,披头散发,变成疯子,我也不认为是羞耻。况且像五帝这样的圣明也得死,三王这样的仁义也得死,五霸这样的贤能也得死,乌获、任鄙这样的有力量也得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这样的勇敢也得死。死亡,是人们一定不能避免的。
处在必然如此的形势之中,只要稍微对秦国有补益,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我又担心什么呢!伍子胥用袋子装着逃出了昭关,夜晚行走,白天藏匿,走到陵水的时候,没有东西吃,只好用膝盖匍匐行走,袒露上身叩头,鼓起肚皮吹谌,在吴国的市井里讨饭,终于复兴吴国,使阖闾成为霸主。假如我能像伍子胥一样竭尽智谋,把我幽禁起来,一辈子不再相见,但是我的主张实行了,我又忧虑什么?箕子、接舆用漆涂身,变成癞子,披头散发,变成疯子,对他们的君主没有好处。假如我能够和箕子一样地行动,可以对自己认为贤明的君主有补益,这是我最大的光荣,我有什么可羞耻的?我所害怕的,只是害怕我死了以后,天下人看到我竭尽忠诚反被处死,便因此闭口裹足,没有人愿意投向秦国罢了。你上畏惧太后的威严,下被奸臣的媚态所迷惑,居住在深宫之中,离不开保姆之手,终身受迷惑,无法明辨奸邪。大则国家被覆灭,小则自身因此孤立危险,这是我所恐惧的啊。至于困辱的事情,死亡的忧患,我是不会畏惧的。我死了而秦国安定,这样我死了比活着还好。”秦王长跪着说:“先生这是什么话呢!秦国处于僻远之地,我愚蠢没有才能,幸蒙先生折辱自己来到这里,这是上天让我打扰先生来保存先王的宗庙。我能够向先生领教,这是因为上天宠幸先王,而不抛弃他的遗孤。先生怎能像这样说话!事情不论大小,上自太后,下至大臣,希望先生都拿来教导我,不要怀疑我呀。”范雎向秦王拜,秦王也回拜。
范雎说:“大王的国家,四周有牢固的要塞,北面有甘泉、谷口,南面有泾河和渭水环绕,右面有陇山、蜀山,左面有函谷关、商阪,勇士百万,战车千辆,有利时就出兵进攻,不利时就退兵防守,这能称得上是王者的领地。人民对于私斗胆怯,但对于为国作战就勇敢,这能称的上是王者的人民。大王同时兼有这两方面的条件。凭借秦国士兵的勇敢,车马的众多,去对付诸侯国,就好比驱使韩国的大狗去搏击跛脚的兔子一样,称霸称王的大业可以实现,但群臣没有谁能称职。到现在闭关十五年了,不敢用兵向山东各国窥测,这是因为穰侯为秦国谋事不够忠诚,而大王的计谋也有失误的地方。”秦王长跪着说:“我希望听到我的计谋失误的地方。”
但秦王左右有很多偷听的人,范雎害怕,不敢说到国内的事情,首先说到国外的事情,以便观察秦王的反应。他于是上前说:“穰侯越过韩国、魏国去攻打齐国的纲邑、寿邑这不是好计。出兵少就不能损伤齐国,出兵多就对秦国不利。我心想大王的计划是,希望少出兵却让韩国、魏国的士兵全部出动,那就不合道义了。现在发现盟国之间并不亲密,却要越过别人的国境去攻打另一个国家,行吗?这在计策上太疏忽了。再说从前齐尽王向南攻打楚国,打败了楚军,杀死了楚将,又开辟土地千里,可是最终齐国连尺寸的土地也得不到,难道齐国不想得到土地吗,是形势不能让它占有。各诸侯国看到齐国疲惫,君臣之间不和睦,就起兵攻打齐国,把齐国打得大败。齐国士兵受到侮辱,军队受到挫折,就都责怪他们的国王,说:是谁出这个主意的呢?齐王说:是文子出的主意。大臣于是作乱,文子被迫出走。因此齐国之所以大败,是因为它攻打楚国反而壮大了韩国、魏国。这就是所谓借兵器给贼,送粮食给盗。大王不如结交远邦而进攻近邻国家,得到寸土就是大王的寸土,得到尺地也是大王的尺地。现在放弃这近邻,却去进攻远方的国家,不也荒谬吗?再说从前中山国土地方圆五百里,赵国单独吞并了它,功成名就而且利益跟着而来,天下没有谁能损害它。现在韩国和魏国地处中原并且是天下的枢纽之地,大王如果想称霸,一定要亲近中原地区的国家,成为天下的枢纽,以威胁楚国、赵国。楚国强盛,就让赵国归附;赵国强盛,就让楚国归附。楚国、赵国都来归附,齐国一定畏惧了。齐国一畏惧,必然用谦卑的言词、厚重的礼物来服事秦国。齐国归附了,韩国、魏国就可趁机收服了。”昭王说:“我想亲近魏国已经很久了,但魏国是个多变的国家,我无法亲近它。请问该怎么亲近魏国?”范雎回答说:“大王用谦卑的言词、厚重的礼物去事奉它;不行的话,就割让土地去贿赂它;再不行的话,就出兵去征伐它。”秦王说:
“我恭敬地听命。”秦王于是任命范雎作客卿,谋划军事。终于听取范雎的计谋,派遣五大夫绾攻伐魏国,攻取了怀城。两年后,攻取了邢丘。
客卿范雎又劝说秦昭王道:“秦国、韩国的地形,互相交错着,好像刺绣一样。韩国的存在对秦国来说,好像树木有蛀虫,人患有心腹的疾病一样。天下没有变化也就罢了,天下如果有变化,那成为秦国祸患的还有哪一个比韩国更大的呢?大王不如收服韩国。”昭王说:“我本来就想收服韩国,但韩国不听从,对它该怎么办?”范雎回答说:“韩国怎能不听从呢?大王出兵攻打荥阳,那么巩邑和成皋的道路就不通了;向北切断太行山的通道,那么上党的军队就不能南下。大王一起兵攻打荥阳,那么韩国就会被分割为三。韩国眼看必然灭亡,怎能不听从呢?如果韩国听从了,那么称霸的大业就可以考虑了。”秦王说:“好。”就派遣使者到韩国去。
范雎日益受到秦王亲近,又时时进言,被任用几年了,便找机会游说秦王道:“我住在山东时,只听说齐国有田文,没听说齐国有齐王;只听说秦国有太后、穰侯、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没听说秦国有秦王。独揽国家大权才叫作王,能够左右利害的才叫作王,能掌握死生的威势的才叫作王。现在太后独断专行,不顾及大王;穰侯出使国外,不报告大王;华阳君、泾阳君等人判处刑罚毫无顾忌;高陵君任免官吏不向大王请示。四种权贵具备,而国家不危亡的,是未曾有过的事。在这四种权贵之下,就是所谓没有国王。
既然这样,那么国家大权怎能不旁落,政令怎能由大王发出呢?我听说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就是对内巩固自己的威信,对外看重自己的权力。穰侯的使者挟持大王的威权,对各诸侯国发号施令,在天下缔结盟约,派兵征伐敌国,没有谁敢不听从。战争胜利,攻有所得,那么利益就归于陶,国家疲弊就归罪于各诸侯国;战争失败就跟百姓结下怨仇,而灾祸归于国家。有诗说果实太多就会压折树枝,压折树枝就会伤害树的主干;扩大了都城就会危害它的国家,尊崇了它的臣子就会使它的君主卑微。崔杼、淖齿掌管齐国的时候,射伤齐王的大腿,抽掉齐王的筋骨,把他悬挂在庙堂的横梁上,很快就死了。李兑掌管赵国的时候,把主父赵武灵王囚禁在沙丘,百天后就饿死了。现在我听说秦太后和穰侯当权,高陵君、华阳君和泾阳君辅佐他们,终究会取代秦王,这些也是淖齿、李兑一类的人。再说夏、商、周三代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君主把政权完全授予臣下,自己放任喝酒,骑马打猎。他们所授权的人,嫉妒贤能,役使下属,蒙蔽主上,以便达到他们的个人目的,他们不替君主着想,而君主又不能觉悟,所以丧失了国家。现在从一般官吏到各大官吏,下到大王左右的侍从,没有不是相国的人。眼看大王在朝廷很孤立,我私下替大王害怕,恐怕千秋万代以后,统治秦国的不是大王的子孙了。”秦昭王听了这话大为恐惧,说:“对。”于是废掉太后,把穰侯、高陵君、华阳君和泾阳君驱逐到关外。秦王就任命范雎作宰相,收回穰侯的相印,让他回到陶县去,于是让县官提供车子和牛马以便他搬家。车辆有一千多。到了关口,关上的官吏检查他的宝物,发现宝器珍品比王室还多。
秦昭王把应城封给范雎,号称应侯。这个时候,是秦昭王四十一年。
范雎担任秦国的宰相以后,秦国人称他为张禄,但魏国人不知道,以为范雎已经死去很久了。魏国听说秦国将向东攻伐韩国、魏国,就派须贾到秦国。范雎听说后,就秘密出发,穿着破衣,偷偷地到宾馆,会见须贾。须贾一见到他就惊奇地说:“范叔原来平安无事啊!”范雎说:“是的。”须贾笑着说:“范叔是来游说秦国的吗?”范雎说:“不是。我以前得罪了魏国的宰相,所以逃亡到这里,怎敢来游说呢!”须贾说:“现在范叔做什么事?”范雎说:“我做人家的佣工。”须贾心里哀怜他,就留他跟自己吃喝,说道:“范叔竟贫寒到这种地步!”就拿出自己的一件厚绸袍子来送给他。须贾趁机问道:“秦国宰相张先生,你了解他吗?我听说他受秦王宠幸,天下的事情都由宰相决定。现在我的事情的成败在于张先生。你小子可有朋友熟悉宰相吗?”范雎说:“我的主人与他熟悉。就是我也能够谒见他,我愿意替你引见张先生。”须贾说:“我的马病了,车轴断了,如果没有四匹马拉的大车,我就决不出门。”范雎说:“我愿意替你向我的主人借四匹马拉的大车。”
范雎回去带来四匹马拉的大车,自己替须贾驾车,进入秦国宰相府。相府里的人望见了,有认识他的都回避躲开。须贾觉得奇怪。到了宰相住所门口,范雎对须贾说:“你等着我,我替你先进去向宰相通报。”须贾在门口等着,停车很久,问看门的人说:“范叔还不出来,为什么呢?”看门的人说:“这里没有范叔。”须贾说:“就是刚才同我一道坐车进来的那个人。”看门的人说:“那是我们的宰相张先生。”须贾大吃一惊,自己知道受骗了,就袒露上身,用膝盖跪着走,通过看门的人请罪。于是范雎坐在华丽的帷幕中,侍从的人很多,接见须贾。须贾磕头,声称死罪,说:“我没想到你能凭自己达到青云之上,我不敢再读天下的书,不敢再参与天下的事情。我须贾犯了该烹煮的死罪,请求独自到蛮夷地区,是死是活,唯你之命是从。”范雎说:“你的罪过有多少?”须贾说:“拔下我的头发连接起来,还没有我的罪长。”范雎说:“你的罪状有三条。从前楚昭王的时候,申包胥替楚国击退了吴军,楚王把荆地五千户封赏给他,包胥辞谢不肯接受,因为他祖宗的坟墓在荆地。如今我范雎的祖宗坟墓也在魏国,你从前以为我对齐国有外心,因而在魏齐面前说我的坏话,这是你的第一条罪状。当时魏齐让我在厕所里遭受侮辱,你不制止,这是第二条罪状。又在醉后往我身上撒尿,你是怎么能忍心呢!这是第三条罪状。然而之所以免你死,是因为送我一件厚绸袍子还有恋恋不舍的老朋友的情意,所以我放过你。”须贾就谢恩离去。范雎进宫向昭王报告了这件事,然后让须贾回国。
须贾向范雎辞别,范雎大摆筵席,把各国使者都请来,与他们一起坐在堂上,酒菜非常丰盛。而让须贾坐在堂下,把一盆喂马的料豆放在他面前,让两个受过黥刑的囚徒夹着他,像喂马一样地让他吃。范雎数落他说:“替我告诉魏王,赶快拿魏齐的头来,不然的话,我将要血洗大梁。”须贾回去,把这些话告诉了魏齐。魏齐恐惧,逃跑到赵国,躲藏在平原君家里。
范雎担任宰相以后,王稽对范雎说:“不能预料的事情有三种,无可奈何的也有三种。君王一旦去世,这是事情不能预知的第一种情况。你突然死去,这是事情不能预知的第二种情况。我突然死去,这是事情不能预知的第三种情况。君王一旦去世,你尽管对我感到抱歉,也无可奈何。你突然死去,你尽管对我感到抱歉,也无可奈何。我突然死去,你尽管对我感到抱歉,也无可奈何。”范雎不高兴,就进宫对秦昭王道:“如果不是王稽忠诚,就没有谁能把我接纳到函谷关;如果不是大王贤明圣哲,就没有谁能重视我。
现在我的官职达到了宰相,爵位排在列侯,王稽的官职还停留在谒者,这不是他接纳我的本意。”秦昭王召见王稽,任命他作河东郡守,三年之内不用上报当地情况。又任用郑安平作将军。范雎于是散发家里的财物,都用来报答自己困苦时曾给他施舍的人。对于一饭之恩的人一定报答,对于瞪他一眼的怨仇也一定报复。
范雎在秦国担任宰相两年,秦昭王四十二年,向东攻伐韩国的少曲、高平,占领了它们。
秦昭王听说魏齐在平原君家里,一定要替范雎报仇,就假心假意地写了一封友好的信送给平原君说:“我听说你高义,希望同你结成平民般的朋友,如有幸得到你访问我,我愿意同你作十天的长饮。”平原君害怕秦国,又认为信中所说有道理,就进入秦国见秦昭王。昭王同平原君喝了几天酒,昭王对平原君说:“从前周文王得到吕尚,称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夷吾,称他为仲父,现在范先生也是我的叔父。范先生的仇人在你的家里,希望你派人回去拿他的头来,否则的话,我不让你出关。”平原君说:“显贵以后结交朋友,是为了防备卑贱的时候;富裕以后结交朋友,是为了防备贫穷的时候。魏齐是我赵胜的朋友,就是在我家里,我也不会交出来,何况现在又不在我家里。”秦昭王就写信给赵王说:“大王的弟弟在秦国,范先生的仇人魏齐在平原君家里。大王派人马上拿魏齐的头来;否则的话,我就起兵攻打赵国,又不让大王的弟弟出关。”赵孝成王就出兵包围平原君的家,情况危急,魏齐连夜逃出去,去见赵国的宰相虞卿。虞卿估计终究不能说服赵王,就解下自己的相印,同魏齐一道抄小路逃跑。考虑到各诸侯国中没有一个能够马上抵达的,就又跑回大梁,想通过信陵君而逃到楚国。信陵君听说这件事,害怕秦国,犹豫着不肯接见,他说:“虞卿是怎样的人呢?”当时候嬴在旁边,说:“人本来不容易了解,了解人也是不容易的。虞卿穿着草鞋,打着长柄笠,第一次见赵王,赵王赐他一双白璧,一百镒黄金;第二次见面,赵王任命他作上卿;第三次见面,赵王终于授给他相印,封他为万户侯。在这个时候,天下人争着想了解他。魏齐在穷困的时候过访虞卿,虞卿不敢以爵位俸禄为重,解下相印,放弃万户侯而秘密外逃。他急士人之难而来归附公子,公子却说是怎样的人。人本来不容易了解,了解人也是不容易的!”信陵君非常惭愧,驾车到野外迎接他们。魏齐听说信陵君开始时对要见他感到为难,愤怒地割颈自杀了。赵王听说这件事,终于割下魏齐的头送给秦国。秦昭王于是释放平原君回赵国。
昭王四十三年,秦国进攻韩国的汾陉,攻占了它,于是在黄河边的广武山上筑城。
五年以后,昭王采用应侯的计谋,用反间计蒙骗赵国,赵国因为这个缘故,派马服君的儿子代替廉颇担任将军。秦军在长平把赵军打得大败,于是包围了邯郸。不久,应侯同武安君白起有嫌隙,进谗言而杀了白起,任用郑安平,让他领兵进攻赵国。郑安平被赵军包围,危急之下,只好带着两万人投降了赵军。应侯跪在草垫上请罪。依照秦国的法律,举荐了人而被举荐的人如果犯了罪,分别根据被举荐人的罪状给他们定罪。这样应侯的罪就应当收捕三族。秦昭王恐怕伤了应侯的心,就下令全国:“有敢谈论郑安平之事的,就按郑安平的罪给他定罪。”而且赏赐相国应侯的食物日益丰厚,以便顺应他的心意。两年后,王稽担任河东郡守,因为跟别的诸侯国勾结,犯法被处死。因而应侯一天比一天不高兴。
昭王坐朝时唉声叹气,应侯上前说:“我听说君主有忧愁,臣子感到耻辱;君主受耻辱,臣子应当去死。现在大王在朝中发愁,我请求给我定罪。”昭王说:“我听说楚国的铁剑锋利,但乐工伶人却笨拙。乐工伶人笨拙那么谋略就深远。用深远的谋略统率勇敢的士兵,我恐怕楚国要图谋秦国。事情如果不在平时作好准备,就不能应付突然的事变。现在武安君已经死去,而郑安平等人叛变,国内没有良将,外面敌国很多。我因此忧愁。”秦昭王想以此激励应侯。应侯恐惧,想不出办法来。蔡泽听说这件事,就到秦国去了。